玻璃盒里的繭漸漸多了起來，像串起的小珍珠，掛在樹枝間微微晃動。星星每天早上都要對著繭說話：“小深快出來呀，我給你留了最嫩的桑葉尖。”

傅景深把她的話記在手機備忘錄里，開會間隙翻到，嘴角總會不自覺地上揚。助理好奇地探頭：“傅總，看什么呢？”他把手機往懷里收了收，笑著說：“家里的小工程快竣工了。”

第一個繭有了動靜那天，是周六的清晨。星星被盒子里的窸窣聲吵醒，光著腳跑到客廳，只見一個繭的頂端破了個小口，隱約能看見灰撲撲的翅膀在里面扇動。

“媽媽！媽媽！它要出來了！”她拽著夏晚星的睡衣，聲音里帶著哭腔，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

夏晚星趕緊找出傅景深出差前錄的視頻，里面他舉著手機，對著鏡頭演示：“等飛蛾出來，別碰它的翅膀，要讓它自己晾干，就像小朋友剛睡醒要伸個懶腰一樣。”

視頻里的傅景深穿著家居服，頭發有點亂，卻講得格外認真。星星舉著手機湊到盒子旁，像是讓里面的飛蛾也一起聽。

破繭的過程比想象中慢。小口一點點變大，飛蛾的腿先伸出來，扒著繭殼用力蹬，翅膀皺巴巴地擠在后面，像團沒舒展開的紙。星星蹲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手心攥出了汗。

傅景深回來時，正趕上飛蛾完全鉆出繭殼。他放下公文包，脫西裝的動作都帶著急，跑到客廳時，那只灰撲撲的飛蛾正趴在盒壁上，翅膀慢慢舒展開，像片被風吹平的枯葉。

“爸爸！你看！”星星撲進他懷里，指著飛蛾喊。

傅景深抱起她，視線卻沒離開那只飛蛾。它的翅膀上沾著細碎的繭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真厲害，”他輕聲說，像在夸飛蛾，又像在夸身邊的小人，“我們等了這么久，它終于出來了。”

那天晚上，星星非要把裝飛蛾的盒子放在床頭。“我要看著它飛，”她摟著傅景深的脖子撒嬌，“就像你上次陪我等蠶寶寶結繭一樣。”

傅景深拗不過她，只好把盒子放在床頭柜上，又在旁邊放了盞小夜燈。燈光透過玻璃照在飛蛾身上，把它的影子投在墻上，像片會呼吸的葉子。

“它什么時候會飛呀？”星星的聲音帶著困意。

“等它準備好了，”傅景深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你學畫畫，要練很久才敢畫整幅畫呀。”

星星打了個哈欠，往他懷里縮了縮：“那我明天……要教它飛……”

等她睡熟了，傅景深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看見夏晚星正對著剩下的繭發呆。“在想什么？”他從背后抱住她。

“在想，”夏晚星指著那些雪白的繭，“每一個破繭的瞬間，都藏著好多人的等待啊。”

傅景深低頭，看見她眼角的月光，忽然想起星星把橡皮放在繭旁的樣子，想起自己對著視頻看結繭的夜晚。原來等待從不是孤單的事，就像飛蛾破繭時，總有光在旁邊照著，總有目光在旁邊守著。

第二天清晨，星星是被翅膀撲棱的聲音吵醒的。那只飛蛾正圍著盒子轉圈，翅膀已經完全晾干，灰撲撲的翅面上，竟藏著幾處淺褐色的斑紋，像誰用毛筆輕輕點上去的。

“它要飛了！”星星跳下床，拍手歡呼。

傅景深和夏晚星站在門口，看著她舉著盒子跑到窗邊。陽光落在飛蛾的翅膀上，竟折射出淡淡的金色。星星打開盒蓋，飛蛾停頓了幾秒，忽然振翅飛起，掠過桑樹枝椏，消失在藍得發亮的天空里。

“它去找伙伴了，”傅景深走過去，摟住星星的肩膀，“就像你幼兒園放假，要去找小朋友玩一樣。”

星星望著天空，小臉上沒有不舍，只有亮晶晶的期待：“那它明年會帶著寶寶回來嗎？”

“會的，”傅景深指著桑樹上新發的嫩芽，“等這片葉子再綠一點，它們就回來了。”

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桑葉的清香。夏晚星看著父女倆的背影，忽然覺得，那些關于等待的故事，從來都不是結束。就像飛蛾會帶走牽掛，也會帶回新的約定，落在時光里，長成下一個春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