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酣暢淋漓的情 / 事過后。
蕓司遙意識沉入最深處,身體失重一般不斷往下墜,最終被濃郁的黑暗包裹。
她夢到自己選擇了永遠(yuǎn)留在苗寨。
永遠(yuǎn)留在這個封建愚昧,與世隔絕的寨子。
月光像一層薄紗,輕柔地灑在古舊的吊腳樓上。
四周寂靜得可怕,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蟲鳴。
沒人和她說話,阿朵也不在吊腳樓。
大部分時間,蕓司遙都在樓內(nèi)枯坐著,等著白銀嶸回來。
這就是她最尋常,最普通的生活。
“叮鈴鈴”
悅耳的鈴鐺聲響。
蕓司遙下意識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都被粗糲的藤蔓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白銀嶸。”
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黑暗處走出,漂亮的銀飾宛如蝴蝶,耀眼奪目。
“等很久了嗎?”他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撫摸著蕓司遙的臉龐,動作溫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身上怎么這么冷。”
藤蔓冰涼而潮濕,像是有生命般,不斷地收緊,勒得她生疼。
白銀嶸輕輕吻著她的唇,手指解開她的扣子,薄唇輕動,說著熟悉又陌生的話,“想不通,你就得在這待一輩子。”
“與其讓我關(guān)你,彼此折磨,為什么不能自愿,乖乖留下來呢。”
他啟唇時,喉間像是藏著千萬條吐信的毒蛇,嘶嘶聲混著沙啞的氣音溢出。
“為什么不能自愿,乖乖留下來呢?”
“為什么不能自愿……”
一句句話都像是浸透了山澗腐葉下的寒氣,帶著刺骨的濕冷。
蕓司遙太陽穴突突直跳,胃部翻涌著作嘔的沖動。
她冷下臉,牙關(guān)咬緊,屈膝向上用力頂開藤蔓——
枯枝斷裂的脆響混合她壓抑的悶哼,在耳邊響起!
在他詫異的視線中,蕓司遙沖破了束縛在身上的藤蔓,用力抓住白銀嶸的衣領(lǐng)!
“砰!”
大量的空氣涌入腹腔。
藤蔓化作萬千玻璃碎片,在虛空中迸裂出銀藍(lán)色的光屑,轟然倒塌。
夢,醒了。
蕓司遙猛地從床上彈起。冷汗浸透的衣服緊貼在后背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
她睜眼,額發(fā)濕漉漉地黏在額角。
“阿姐!你醒啦……”
蕓司遙大口的喘著氣,一轉(zhuǎn)頭,看到趴在床邊,淚汪汪的阿朵,“嗚嗚……”
阿朵撲到她懷里,緊緊勒住她的脖子。
“巴代雄真是,太過分了,他怎么能,打你呢。”阿朵磕磕絆絆說道。
打?
蕓司遙低頭看了一眼胸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吻痕。
“你脖子,好多傷,還有腿……”阿朵松開她,指著她露在外面的皮膚,“是不是,巴代雄,打你了。他以前,不這樣的。”
蕓司遙漸漸撫平狂亂的心跳,表情恢復(fù)平靜,“不是……”
“那個不是打的。”她緘默片刻,道:“我沒事。”
阿朵:“怎么可能,沒事。”
蕓司遙從床上坐起來,除了腰酸了點(diǎn),倒還真不疼。
阿朵擦干凈眼淚,道:“你真的,不想,留在這里嗎?”
蕓司遙笑了笑。
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回答了太多遍這種問題。
阿朵沉默片刻,然后輕輕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磕絆道:
“如果你,真的想走,那就走吧。”
蕓司遙看著阿朵的臉。
“我是,真心的,”阿朵認(rèn)真道:“你現(xiàn)在,還有機(jī)會。”
“機(jī)會?”
“巴代雄肚子里,有一個,金蠶蠱母蠱。”
阿朵壓低了聲音,好像在提防什么。
“金蠶蠱,是吃人精血的,每隔七日,母蠱會躁動一次,巴代雄需要,用蠱術(shù),壓制它。”
蕓司遙眉頭緩緩蹙起。
阿朵想了一下,道:“算算時間,應(yīng)該是大后天,母蠱就會,躁動。”
蕓司遙:“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阿朵自豪的拍拍胸口,“我從小,就跟著,巴代雄了。他信任,我!”
蕓司遙卻覺得不像。
阿朵很怕白銀嶸,有時候兩人碰上時,她還會有意避開,瑟縮著小跑離開。
但真要說白銀嶸和誰親近……蕓司遙在這寨子待了一個多月,還真沒看出來。
白銀嶸在外一直都是冷冷的,能少說話就少說話,習(xí)慣性發(fā)號施令,和寨民的關(guān)系更像是上下屬。
“我也,很喜歡你的。你走了,我舍不得。”阿朵握緊蕓司遙的手,道:“我能感覺到,你,不開心。”
阿朵道:“你如果想走,后天會是,最好的機(jī)會。巴代雄,會把自己關(guān)在三樓,壓制蠱蟲,銀嵐山就沒有,蟲子能監(jiān)視,你了。”
“你找到機(jī)會,就離開。”
蕓司遙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
她將阿朵送離,皺眉思索了一番后,問系統(tǒng):【白銀嶸肚子里真有金蠶蠱?】
系統(tǒng):【有。】
蕓司遙:【母蠱每隔七日都會躁動一次?】
系統(tǒng):【是的。】
阿朵沒有騙她?
蕓司遙剛下床,膝蓋突然傳來細(xì)密的酸 / 軟,大腿肌肉不受控地痙攣。
她扶住床柱站穩(wěn),想起昨晚那場情 /.事,腿間隱隱脹痛。
說痛倒也不是特別痛。
白銀嶸昨晚邊做,還邊看著她的反應(yīng),非要將她所有感受都問個遍。
她受不住的時候,手指痙攣?zhàn)チ怂脦紫隆?/p>
這種體驗(yàn)過了度,事后回想都會頭皮發(fā)麻。
“……”
床頭放著一罐白瓷瓶裝著的藥,估計(jì)是白銀嶸留下來的。
蕓司遙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白銀嶸很忙,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并不奇怪。
他不愿意放人,靠自己跑出去很困難。
蕓司遙想了想,找系統(tǒng)兌換了一個道具。
如果阿朵說的沒錯,后天,是她離開苗寨的最佳時機(jī)。
繼續(xù)和白銀嶸糾纏,只會越來越難脫身。
她不愿過夢境中的生活,不愿睜眼就是無望的等待。
只要有機(jī)會,蕓司遙還是會選擇離開。
*
晨光還未穿透云層,細(xì)密的雨絲便飄了下來。
這幾天天氣不好。
青瓦上的水珠順著房檐滴落,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嗒嗒”聲。
蕓司遙看著窗外的雨。
街道上空無一人,她聽到身后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回頭看。
白銀嶸靜靜地站在她身后。
他皮膚泛起病態(tài)的灰白,唇瓣毫無血色,像被霜打蔫的野山茶,連耳墜上的銀鈴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司遙……”
白銀嶸低聲喚她,仿佛前夜禁錮她的事從未發(fā)生過。
蕓司遙注意到他腹部有異樣的凸起,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
白銀嶸很快捂住腹部,用手遮掩了一下。
他笑了笑,“我要去三樓練蠱,你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要上來,好嗎?”
蕓司遙唇瓣微動。
白銀嶸等不到她回答,轉(zhuǎn)身上了樓梯。
“噠、噠、噠”
是母蠱躁動了?
蕓司遙心跳的速度開始加快,皺眉思忖時,手心不由自主開始出汗。
……他要壓制蠱蟲了嗎?
真正等來這一刻,蕓司遙心中還是忐忑復(fù)雜居多。
她在生寨快待了一個月,日子平靜而枯燥。
白銀嶸還是跟以前一樣,和她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他們心里都清楚,這種平靜就像泡沫,輕輕一戳就會破裂,露出內(nèi)里翻涌的暗潮與潰爛的傷疤。
蕓司遙呼吸不由自主放輕,她低下頭,摸了摸手上的銀鐲,嘆息一聲。
是該走了。
她點(diǎn)燃香薰,將它擺在了樓梯上。
青煙悄無聲息地蔓延在整棟吊腳樓,隱匿在暗處的蛇蟲漸漸沒了動靜。
雖然知道白銀嶸為了壓制身體里的蠱蟲,會減少對其他蛇蟲的控制。
但以防萬一,她還是做了兩手準(zhǔn)備。
蕓司遙看著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停歇。
寨門口守著的苗人都回家了,倒還方便了她。
熏香大概要經(jīng)過半個小時,才能發(fā)揮最大的作用。對人體沒有什么危害,只會讓人昏沉,麻痹五感。
蕓司遙吃了解藥,掐算著時間,推門出去。
三樓似乎還有蟲子爬行的聲音。
白銀嶸在壓制肚子里的蠱蟲。
一聲布料撕裂的悶響從上傳來,混著壓抑又痛苦的低喘。
空氣中隱約滲出腥甜的氣息——那是蠱蟲特有的腐臭,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
蕓司遙向上看了一眼。
房門緊閉,什么都看不出來。
……該走了。
蕓司遙收回視線。
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白銀嶸蠱術(shù)那么厲害,又是寨子里唯一的巫蠱師,他敢把母蠱放進(jìn)身體里養(yǎng)著,自然有他的把握,不會出什么事。
生寨里的日子不比城市,寨民們又格外排外,這里到處都是蛇蟲,各種設(shè)施都很老舊,宛如一座囚籠,將人拖住,困死。
蕓司遙冷靜下來,她不再猶豫,快步走下樓梯。
空蕩蕩的吊腳樓里回蕩著她的腳步聲。
蕓司遙走到了大門口,她抬起手,手腕上銀鐲相撞,發(fā)出清泠的聲響。
她拉開門鎖,門外的細(xì)雨混著草木腥氣涌入。
蕓司遙頭發(fā)被吹動,絲絲冷意讓她大腦更為清醒。
向前,就是近在咫尺的自由。
她抬腳正要跨出,身后似有銀鈴聲驟然響起,漸漸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叮鈴鈴”
蕓司遙心跳加速,她沒有回頭看,徑直跑進(jìn)雨中,還沒跑幾步,衣擺處卻傳來輕輕的拉拽感!
“……你要去哪兒?”
那聲音像被拉長的蛛絲,黏膩又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