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嶸漫不經(jīng)心地摩擦著手腕上的情侶銀鐲,聲音暗啞,“來了?”
梁圖索跪在地上,恭敬低聲道:
「巴代雄……」
白銀嶸脖子上遍布曖昧的抓痕咬痕,他卻不急著讓銀蝶修復這些傷。
梁圖索道:「她沒有答應我的提議。」
白銀嶸摸著自己的眼睛,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笑,「我知道。」
吊腳樓內(nèi)遍布他的眼線,從梁圖索踏入這棟樓,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梁圖索:「您為什么要我和她說,離開的辦法是挖了您的眼睛,又說那些……」
他視線極快的掠過白銀嶸的脖子。
「哪些?」白銀嶸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眸底的冰藍色蛇紋亮起,詭譎又陰森,「哦,你是說讓她留在寨子里的話?」
梁圖索嘴唇張合,神情凝滯,「您不是想放人嗎?」
白銀嶸笑時眼尾微挑,露出森白的齒,「我當然可以放人,強留就沒意思了。」
梁圖索更不能理解。
愿意放人,為什么會說出不許她走的話?
「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真心話啊。」白銀嶸抬起眼,月光映出他眼底的扭曲病態(tài),「我不過是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罷了。」
他今晚和蕓司遙說的每句話,句句發(fā)自肺腑。
「我確實想讓她留在我身邊,讓她每天睜眼是我,閉眼是我,心里想的也是我。」
梁圖索喉頭發(fā)緊。
這不就是不放人嗎?
白銀嶸輕聲道:「我想要她愛我,不是愛虛構偽善的我,而是真實的我。」
【即使他涼薄,冷血,偏執(zhí),蕓司遙也要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他,永遠站在他身邊,這才是他想要的。】
他大可以虛偽又大度的將蕓司遙直接放走,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也許蕓司遙走了,回到城市里,心里還會念著他的好。可她念著的,是一個“虛假”的人,又不是真的他,有什么用?
白銀嶸很早就想過。
蕓司遙不可能會留在寨子里,她就像一株野生的鳶尾,不迎合、不取悅,永遠為自己而活,愛自己勝過于一切,誰也留不住。
既然留不住,還不如在臨別時讓她看清自己的面目。
白銀嶸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露出來。
他不再是冷冰冰,疏離,高高在上的巴代雄。
他也會為情愛困擾,會為強留不下的人產(chǎn)生癲狂執(zhí)念,在失控的邊緣反復徘徊。
白銀嶸斂目看著跪在面前的人,笑道:「她罵你了?」
梁圖索脊背一寒,咽了口口水,「沒有。」
白銀嶸歪頭笑得眉眼彎彎,卻讓人心底發(fā)寒,「我還以為你會很不高興。」
梁圖索頭低得更厲害,「不、不會。」
白銀嶸語氣聽不出情緒,在他頭頂慢慢響起。
「不會就好。」
白銀嶸回頭看向吊腳樓的方向,月光爬上飛檐翹角,給墨瓦鑲上銀邊。
「你弟弟的蠱術練的怎么樣了?」
梁圖索恭敬道:「有了您的教導,他已經(jīng)突飛猛進,比寨子里大部分人要強了,相信不超過一個月,定能有所成。」
「一個月……」
白銀嶸摸著脖頸上的咬痕,銀蝶在他肩頭散去。
冰藍色的瞳仁在月色下妖異漂亮,讓人移不開視線。
寨內(nèi)的巴代雄,是選舉族中蠱術最強的人繼任,他受寨民敬仰,職責是保護兩寨族人。
祭司的身份是永遠解不開的枷鎖,將白銀嶸困在這座布滿陳規(guī)的寨子里。
一生都無法踏出寨子半步。
白銀嶸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冰冷的指尖觸碰到眼球的晶體,他下意識眨了眨眼。
梁圖索送飯時說的話不假,他的眼睛,確實是蠱術的源頭。
白銀嶸年幼時練蠱,差點被蛇蠱咬瞎了眼睛。解毒的時候,他便干脆將自己的眼睛跟著蛇蠱一起煉了。
從此以后,每到施展蠱術時,他的眼睛就會浮現(xiàn)出冰藍蛇紋,眼睛若是毀了,蠱術也會衰弱滯澀。
白銀嶸放下手,淡淡道:「盡快吧。」
「是。」
梁圖索低下頭。
一個外鄉(xiāng)人,值得巴代雄做到這種地步?
他不能理解巴代雄的行為,甚至覺得很不可思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