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驚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嘴角顫顫,想笑卻笑不出:“大,大少爺,您是在開玩笑吧?我們是良籍,怎能做奴?”
不是說周大少爺溫潤如玉,是個謙謙君子?可沒人跟她說,這周大少爺這般惡劣啊!
逼人做奴,這種玩笑豈能開!
周敘棠卻嗤道:“開玩笑?我為何要開玩笑。我娶個奴妻,本就不想讓人管著。怎么,難不成你還真妄想要做本少岳母?”
楊氏:“!”
這,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樣!她費了這么多功夫,就是想做周大少爺的丈母娘,被人人追捧,人人巴結,從此過上人上人的日子,可不是要給周大少爺做奴婢啊!
楊氏終于笑不出了,因為她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周敘棠的認真,他既這么說,便真會這么做!
這怎么成!
她下意識看向姜氏,同為親家,她希望對方能幫自己說個情,豈料姜氏卻看都不看她,只垂眸擺弄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
楊氏心臟撲通撲通跳不停,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熱浪一**襲來,卻愣是將她烤出數九隆冬的寒!
“大,大少爺……”
“娘,我不要賣身!我不要!”秦貴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楊氏開始嚎叫,“我和大哥是秦家兒郎,憑什么要賣我們,要賣只能賣秦寶珠!她就是個禍害,自己做了奴婢,竟還想害我們!”
十二歲的秦貴被楊氏寵得極為驕縱,涉及自身,他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
楊氏雖覺得這話當著侯府眾人說出來不好,但秦貴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不忍其傷心,急忙安慰說:“不賣,不賣,放心,娘要賣也賣那胖丫頭。”
而老大秦富也湊過來,小聲道:“娘,賣身這種事兒咱可不能做!”
“娘知道,知道……”
母子三人對話眾人聽了個真切,紛紛露出或鄙夷,或嘲諷,當然也有幸災樂禍。
而作為三人口中的“禍害”,寶珠本還焦灼的心,在聽到他們對話時,竟意外冷靜下來。
沒有預想中的疼,也不見任何痛,唯有平靜。
就在前一刻,她還在幻想著,母親與家人對她還有親情在,哪怕一丁點呢,她都可以為了他們赴湯蹈火。
可現實再一次打了她的臉,一個賣身直接揭露所有。盡管知曉自己在他們眼里是個可以隨意買賣的玩意,但當親耳聽到,她所有的糾結,這一次,徹徹底底被自己家人親手打了個粉碎。
寶珠抿緊了嘴巴,再不言語,好似眼前人眼前事突然間就與她沒了關系。
然而她不說話,周敘棠卻沒想放過三人。
只見他繞著楊氏母子走了一圈,看著三人的目光好似在看什么貨物,一番打量后,他開口:“老的去倒夜香,大的去馬廄喂馬,小的……就負責劈柴吧。”
“什么?!”楊氏震驚。
秦富則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從小沒吃過苦的秦貴聽了周敘棠對自己的安排,“嗚哇”一聲便大哭起來,扯著楊氏胳膊用力晃:“娘,娘,我不要去劈柴!我不要去劈柴!嗚嗚,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想走?那怎么成。”像故意逗弄孩子的惡魔,周敘棠清俊面龐上敷了層明晃晃邪惡,“你們既為我妻子家人,我便要對你們一視同仁。她為奴,你們自也不能再為良籍。”
“這這這……”楊氏急得語無倫次,“大少爺,你不,不能這樣對我們!我,我們是,是良籍!”
眼見周敘棠不為所動,楊氏猛地想到什么,脫口道:“大少爺,秦寶珠已經不再是我們秦家人!我沒有這個女兒!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呵,口說無憑,你以為你這樣說我會信?”周敘棠斜睨著他,扭頭便沖青騅道,“青騅,叫幾個人過來,把他們三個帶下去!”
青騅應是,手一揮,三四個侍衛就要要上前,楊氏腦袋“嗡”地一下炸開,“噗通”一聲便跪下來大喊:“斷親書!大少爺,我寫斷親書!斷親書可以證明,秦寶珠再也不是秦家人了!”
楊氏不想自己與兩個兒子成奴,急切地尋找紙筆,竟還真讓她找到。她噌地沖過去,拿起筆就寫,半分停頓沒有,一張斷親書迅速寫成。
待寫完,一咬食指,在斷親書上摁下自己手印,轉而就將其交給周敘棠:“大少爺,這,這是斷親書,我們真的跟秦寶珠再無任何關系了!”
太可怕!實在太可怕!果然權勢駭人,怎能硬逼著人做奴呢!
周敘棠沒接那張紙,看了眼青騅,青騅會意,上前將斷親書收下,確認無誤后朝周敘棠暗暗點頭。
周敘棠將手中牽巾往楊氏三人面前一丟,冷聲道:“怎么,還不走,反悔了?”
“走!立刻就走!”楊氏騰地爬起,甚至都沒給周濟與姜氏行禮,拉起秦富與秦貴就往外沖,而整個過程三人均未看寶珠一眼。
三人身形狼狽,跑得跌跌撞撞,引得四周人嗤笑不斷。
周濟早就忍無可忍,猛地起身來到周敘棠近前,一根手指不停點著他:“荒唐!簡直荒唐!瞅你干的事!太丟我周家臉!”
說完,周濟再待不下去,甩袖離開。
而作為這荒唐一幕的始作俑者,姜氏自也不會獨獨留下,扭著身子來到寶珠跟前,執起她的手親切喚道:“兒媳婦啊,從現在起咱們便是一家人了。莫傷心,今后若有人欺負你,你便跟我說,我會幫你做主的。”
哎呀呀,如此好笑熱鬧豈能獨享,她定要將今日所見所聞都說與姐妹們。
寶珠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
這位侯夫人,當真是嫌熱鬧還不夠大。
兩位主事人走了,其他人也不會多呆,紛紛搖頭離開。
喜娘滿臉尷尬地撿起地上牽巾,心中直搖頭。
瞧瞧這叫什么事兒?風華絕代的侯門公子本該娶一個與之身份相當的高門貴女,誰料被硬塞一個卑賤的粗使胖丫鬟。這種事別說當事人,就她這外人看著都生氣。
但生氣歸生氣,流程沒結束,她只能硬著頭皮問周敘棠:“大少爺,還,還入洞房嗎?”
周敘棠斜她一眼,反問:“你說呢?”
喜娘小心覷著周敘棠的臉:“那……那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