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芳苑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蕭珩那句裹挾著滔天怒火的“查!”字,如同重錘砸下,震得跪在地上的廚房管事和幾個廚娘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語無倫次地辯解著、推諉著。
王嬤嬤面如死灰,身體篩糠般顫抖,怨毒的目光死死釘在沈清辭身上,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她精心策劃的毒計,竟被這賤婢當眾撕得粉碎!她完了!王爺絕不會放過她!
太醫們手忙腳亂地為郡主施針灌藥,試圖壓制那焦糊苦杏仁帶來的猛烈毒性。嘉儀郡主趙明嫣依舊昏迷不醒,青紫的臉色在燈火下顯得格外駭人,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沈清辭站在門邊,后背的冷汗被寒意浸透,帶來一陣陣的冰涼。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和高度緊繃的神經,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管事、廚娘、侍女……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異常。
蕭珩負手立于內室中央,玄色的身影如同風暴中心,散發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他沒有再看沈清辭,但那股無形的威壓籠罩全場。凌鋒如同最忠誠的獵犬,目光冰冷地掃視著眾人,按在刀柄上的手蓄勢待發。
“王爺!王爺饒命啊!”廚房管事劉婆子涕淚橫流,額頭已磕出血痕,“郡主的羹湯……那蓮子……是……是王管事前日特意交代,說郡主最近火氣大,要用些清火的……特意讓老身換了新進的苦杏仁!老身……老身按吩咐做的啊!老身絕不敢下毒!絕不敢啊!”她猛地指向一旁抖如糠篩的王嬤嬤!
矛頭瞬間直指王嬤嬤!
“你……你血口噴人!”王嬤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跳起來,指著劉婆子,“我……我是讓你用點苦杏仁清火!可沒讓你炒糊了!更沒讓你把這毒物放進郡主的羹湯里!分明是你這老貨辦事不力,出了紕漏,還想誣陷我?!”
“夠了!”蕭珩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哭嚎和爭吵。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王嬤嬤和劉婆子:“本王沒興趣聽你們互相攀咬。凌鋒!”
“屬下在!”凌鋒立刻上前一步。
“將負責郡主今日膳食的所有人等,包括王管事,”蕭珩的目光冷冷掃過王嬤嬤慘白的臉,“全部拿下!分開關押!嚴加審訊!本王要在一炷香內,知道這焦糊的苦杏仁,是怎么混進郡主的碗里!還有,那批苦杏仁,從何而來?!”
“是!”凌鋒領命,手一揮,幾名玄甲護衛如狼似虎般上前,毫不留情地將哭天搶地的王嬤嬤、劉婆子以及幾個相關廚娘、侍女全部拖了下去!王嬤嬤那怨毒絕望的尖叫聲在走廊里回蕩,漸漸遠去。
內室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太醫忙碌的聲音和郡主微弱的呼吸聲。氣氛卻更加壓抑沉重。
沈清辭的心沉甸甸的。王嬤嬤被拿下,看似解了她的圍,但這真兇……真的只是王嬤嬤一時失誤或者泄憤嗎?焦糊的苦杏仁……這需要極其“精準”的失誤才能達到如此劇毒的效果。而且,時機如此湊巧,偏偏選在她剛出地牢、郡主生辰宴剛亂的當口?
就在這時,一名護衛匆匆而入,在凌鋒耳邊低聲稟報了幾句。凌鋒臉色微變,快步走到蕭珩身邊,以極低的聲音說了幾句。
蕭珩深邃的眸底,瞬間掠過一絲極其銳利、如同冰封湖面下暗流涌動的寒芒!他微微頷首,并未言語,但那瞬間散發出的、更加冰冷刺骨的氣息,讓沈清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凌鋒得到示意,立刻轉身出去。片刻后,他帶著兩名護衛,押著一個被反剪雙手、堵住嘴、滿臉驚恐掙扎的粗壯男子走了進來!
看到那人,沈清辭瞳孔驟然一縮!是秦放!承恩公府的那個打手,嘉儀郡主的忠實走狗!
秦放被重重地推搡著跪倒在地,嘴里的布團被粗暴扯下。他看到內室的情形,尤其是躺在床上面如金紙的郡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王……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不關小人的事!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秦放磕頭如搗蒜,聲音帶著哭腔。
蕭珩居高臨下,冰冷的目光如同看一只螻蟻:“秦放。一個時辰前,你鬼鬼祟祟潛入王府,在通往廚房的雜物院附近逗留。所為何事?”
秦放渾身一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閃爍不定:“小……小人……小人只是……只是奉郡主之命,去……去取些東西……”
“取東西?”凌鋒上前一步,聲音冰冷如鐵,“需要避開守衛,翻墻而入?需要躲在雜物院角落,與廚房負責采買的張二媳婦私會?!”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小包用油紙包裹的東西,狠狠摔在秦放面前!
油紙散開,里面赫然是幾粒顏色深褐、邊緣焦糊的——苦杏仁!與那青玉碗中的殘留物一模一樣!
“說!這是不是你給她的?!讓她伺機混入郡主的羹湯?!”凌鋒的厲喝如同驚雷!
轟——!
真相如同驚雷,在沈清辭腦中炸開!
承恩公府!果然是承恩公府!
秦放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是……是國公爺……是承恩公他老人家!他……他讓小人這么做的!他給了小人這包東西,讓小人找機會交給張二媳婦,讓她……讓她在郡主的吃食里放一點……說……說只是讓郡主鬧鬧肚子,吃點苦頭,好……好讓郡主更恨那個姓沈的賤……啊不,是沈姑娘!國公爺說……說這樣就能名正言順除掉她!小人……小人不知道這東西這么毒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王爺!”他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內室一片死寂!
承恩公顧鴻煊!
為了除掉她沈清辭,竟然不惜對自己的親外甥女下毒?!雖然劑量可能控制在不致死,但這毒性的猛烈遠超預期,差點真的害死嘉儀郡主!
好毒的心腸!好狠的手段!
為了嫁禍于她,竟連至親血脈都可以利用、傷害!這已不僅僅是針對她個人的毒計,更是對蕭珩王府威嚴的**挑釁!
沈清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比地牢的陰寒更甚百倍!她一直知道承恩公是幕后黑手,卻沒想到其手段如此陰毒狠辣,毫無底線!
蕭珩的臉色在昏黃的燈火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深邃的眸子里翻涌著駭人的風暴,那是被徹底觸犯逆鱗的震怒!顧鴻煊!這老匹夫!竟敢將手伸進他的王府,算計到他眼皮底下!還用如此下作狠毒的手段!
“好!好一個承恩公!”蕭珩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里擠出,帶著凍結靈魂的殺意,“為了構陷一個奴婢,竟敢毒害皇親宗室!真是……好大的狗膽!”
他猛地轉身,玄色的衣袍帶起一股冰冷的勁風,目光如電射向凌鋒:“將秦放、張二媳婦,連同所有相關人證、物證,給本王嚴密看押!沒有本王的手令,一只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是!”凌鋒肅然領命,眼中寒光凜冽。
蕭珩的目光最后掃過躺在床上的嘉儀郡主,又落在臉色蒼白、眼神復雜的沈清辭身上,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重新剖開她的一切。
“沈清辭。”
“奴婢在。”沈清辭心頭一緊,連忙垂首應聲。
“你,暫回耳房。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離。”蕭珩的聲音恢復了冰封般的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今日之事,爛在肚子里。若走漏半點風聲……”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心悸。
“奴婢明白!謝王爺明察!”沈清辭深深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危機暫時解除,真兇浮出水面,但她知道,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承恩公府這頭隱藏的惡獸,終于亮出了它猙獰的獠牙,而她,已然身處風暴中心。
蕭珩不再多言,拂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彌漫著藥味和陰謀氣息的怡芳苑。玄色的背影在燈火中迅速遠去,帶著席卷一切的冰冷怒意,直指那深不見底的朝堂漩渦。
承恩公府露獠牙,王府風云起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