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那尖利刺耳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沈清辭!“毒害郡主”四個字,在這混亂未平的當口,無異于將她推向了萬丈懸崖的邊緣!外院耳房中那點微弱的暖意瞬間消散,徹骨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王嬤嬤身后的仆婦如狼似虎地撲上來!
沈清辭臉色慘白如紙,但巨大的危機感反而在瞬間壓倒了恐懼,讓她的頭腦變得異常清醒!不能被抓!一旦被扣上“毒害郡主”的罪名,根本不會有任何審問的機會!王嬤嬤、嘉儀郡主,甚至可能還有背后的承恩公府,會立刻將她撕成碎片!老忠叔也必受牽連!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后退一步,避開抓來的手,清澈的眸子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亮,壓過了王嬤嬤的尖叫:
“住手!你們誰敢動我?!”
這突如其來的厲喝和氣勢,讓幾個撲上來的仆婦動作一滯。王嬤嬤也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暴怒:“小賤人!死到臨頭還敢囂張?!”
“王嬤嬤!”沈清辭毫不退縮,目光如電直視王嬤嬤那張扭曲的臉,“你說我下毒,證據何在?!我今日方出地牢,連這院門都未曾踏出半步!如何能接近郡主膳食下毒?王爺就在府中,難道你們要越過王爺,私設刑堂,屈打成招不成?!”她刻意拔高聲音,字字清晰,直指核心——時間、地點、程序!
她的話如同冷水,潑在王嬤嬤因激動而發熱的頭上。是啊,王爺還在府中!剛才凌大人親自帶這賤人出來的……王嬤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旋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哼!你懂藥理,心思歹毒!誰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陰毒的法子,指使了什么人!先抓起來審問便知!”
“審問?”沈清辭冷笑一聲,聲音帶著一絲悲憤和決絕,“好!要審,那就當著王爺的面審!讓王爺看看,是誰在栽贓陷害,攪亂王府!我沈清辭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對質!但我若在你們手中不明不白地‘畏罪自盡’了,這謀害郡主的黑鍋,王爺第一個就要問你們的罪!”
她的話語直指王嬤嬤最害怕的地方——王爺的威勢和可能的后果!更是點出了“畏罪自盡”這種栽贓陷害后的常見滅口手段!
王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指著沈清辭的手都在發抖:“你……你血口噴人!”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威嚴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院門口炸響:
“吵什么?!”
眾人悚然一驚!只見凌鋒不知何時已去而復返,正陪同著一道玄色身影出現在院門口!蕭珩負手而立,面色冰寒,深邃的眸子里翻滾著令人心悸的怒意和審視!他顯然已經知道了郡主的狀況和此地的喧嘩。
“王爺!”王嬤嬤如同見到救星,立刻撲跪在地,指著沈清辭哭嚎道,“王爺!您要為郡主做主啊!就是這個小賤人!她懂藥理,定是她懷恨在心,毒害了郡主!求王爺將她千刀萬剮,為郡主報仇啊!”
蕭珩冰冷的目光掃過跪地的王嬤嬤,又落在一身狼狽卻挺直脊背、眼神倔強的沈清辭身上。他沒有立刻表態,但那股無形的威壓讓整個院子瞬間鴉雀無聲。
“郡主情況如何?”蕭珩的聲音冰冷,問向旁邊一個匆匆趕來的府醫。
府醫滿頭大汗,戰戰兢兢地回答:“回……回王爺!郡主確是中毒之兆!脈象紊亂,嘔血不止,唇色青紫……此毒……此毒極為猛烈兇險!若非郡主所用不多,怕是……怕是……”
“毒源?”蕭珩打斷他,聲音更冷。
“尚……尚未完全確定!但……但郡主晚膳所用銀耳蓮子羹中……似乎……似乎有異樣殘留!”府醫的聲音帶著恐懼。
“銀耳蓮子羹?”沈清辭的心臟猛地一跳!她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帶路!”蕭珩不再看沈清辭和王嬤嬤,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率先朝郡主的院落走去。凌鋒立刻跟上,冰冷的眼神警告地掃過眾人。
王嬤嬤如同斗勝的公雞,怨毒地瞪了沈清辭一眼,連忙爬起來跟上。幾名仆婦也推搡著沈清辭,將她一同押往郡主的“怡芳苑”。
怡芳苑內早已亂作一團。侍女們哭哭啼啼,太醫進進出出,氣氛緊張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蕭珩踏入內室,臉色陰沉。嘉儀郡主趙明嫣躺在錦繡堆疊的拔步床上,臉色慘白中透著詭異的青紫,嘴唇烏黑,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跡。床邊放著一只精致的青玉碗,里面殘留著少許渾濁的羹湯。
沈清辭被押在門口,隔著珠簾,她強忍著不適,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內室的一切:郡主的癥狀、那碗羹湯、床邊散落的嘔吐物……她的心沉了下去,這毒,確實猛烈!
“查!”蕭珩只吐出一個字,冰冷刺骨。
府醫和趕來的另一位太醫連忙上前,再次仔細檢查郡主的情況,又小心翼翼地檢驗那碗羹湯殘留物。王嬤嬤則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控訴沈清辭的“罪行”。
沈清辭屏住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觀察。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碗羹湯,尤其是碗底殘留物中幾粒尚未完全融化的、顏色比尋常蓮子略深、邊緣似乎有些焦糊的小顆粒。
等等!蓮子?銀耳蓮子羹?
她的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極其關鍵的細節浮現出來!她記得很清楚,嘉儀郡主驕縱奢靡,最喜甜膩,她的銀耳蓮子羹里,必定會加入大量的冰糖調味!可剛才府醫說羹湯有異樣殘留……那殘留物的顏色和狀態……
就在太醫們神色凝重,似乎要得出“羹湯有毒”的結論時——
“等等!”沈清辭的聲音突兀地在門口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和篤定!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她身上!王嬤嬤更是尖聲斥罵:“小賤人!還敢狡辯?!”
蕭珩冰冷的目光也穿透珠簾,落在她身上。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無視王嬤嬤的謾罵,目光直視蕭珩,聲音清晰而快速:“王爺!奴婢有話說!郡主的毒,絕非來自羹湯中的尋常毒物!”
“放肆!你還敢……”王嬤嬤又要叫罵。
“讓她說!”蕭珩冰冷的聲音打斷了王嬤嬤,目光沉沉地盯著沈清辭。
沈清辭得到許可,語速更快:“奴婢略通藥理,觀郡主癥狀:嘔血青紫,脈象紊亂急促,確是中毒之兆。但王爺請看那碗羹湯殘留!”她指向那青玉碗,“銀耳蓮子羹,郡主素喜甜膩,必加大量冰糖!冰糖融化,羹湯應清澈微稠,殘留物也應是透明或微黃糖漬!”
她頓了頓,聲音更加有力:“但此刻碗中殘留物渾濁發暗,且有焦糊狀顆粒!這絕非冰糖融化的狀態!更像是……**未經炮制、焦糊炭化后的苦杏仁!**”
“苦杏仁?!”太醫和府醫同時失聲驚呼!臉色劇變!
沈清辭抓住時機,繼續道:“苦杏仁本身有小毒,但其毒性主要在其皮尖,且需大量生食才會致命。但若炮制不當,尤其是**炒制焦糊炭化**后,其毒性會急劇增強,并產生一種劇毒物質!誤食少量即可引起劇烈嘔吐、腹痛、呼吸困難、口唇青紫,甚至……嘔血昏迷!其癥狀,與郡主此刻狀況,**完全吻合!**”
她的話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內室炸開!太醫和府醫連忙再次湊近檢查那碗羹湯殘留物,仔細辨認那些焦糊顆粒,又嗅聞氣味,臉色越來越白,額角冷汗涔涔!
“是……是了!”一名年長的太醫聲音發顫,“這氣味……這顆粒……確像是焦糊的苦杏仁!其毒性猛烈,與生杏仁截然不同!是……是我等疏忽了!”他們之前只關注常見毒物,卻忽略了這因炮制不當而產生的劇變!
王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怎么也沒想到,沈清辭竟然能直接點出毒物來源!而且聽起來……如此有理有據!
“不……不可能!”王嬤嬤尖聲反駁,但聲音已有些發虛,“就算是苦杏仁,那……那也是她下的!是她故意……”
“王嬤嬤!”沈清辭厲聲打斷她,目光如刀鋒般銳利,“苦杏仁需炮制才能入膳,且需專人負責!我今日連這怡芳苑的門都未曾踏進!如何能在郡主專用的羹湯中,放入這焦糊的苦杏仁?倒是負責郡主膳食的廚房……”她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下。
“查!”蕭珩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滔天的怒意!他的目光冰冷地掃過王嬤嬤那張慘白的臉,又看向負責郡主小廚房的管事和廚娘,“今日郡主的銀耳蓮子羹,是誰經手?苦杏仁從何而來?為何會焦糊炭化混入羹湯?!給本王一五一十查清楚!查不出真兇,你們……全給她陪葬!”
整個怡芳苑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驚恐!太醫和府醫如蒙大赦,連忙去研究解毒之法。廚房的管事和廚娘嚇得魂飛魄散,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王嬤嬤面無人色,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沈清辭,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她精心策劃的毒計,竟被這賤婢三言兩語,當眾戳穿!
沈清辭站在門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番急智反擊,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她迎著蕭珩那深邃莫測、仿佛重新評估著她的目光,強撐著沒有倒下。
絕地反擊,險險過關。
但真兇……究竟是誰?這場毒計,是僅僅針對她?還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