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鳶真的很驚訝于自己會在這個地方看見這位突然在青州跑掉的‘王公子’。
亦或是‘柳公子’?
總之不管什么公子,都肯定是他就是了!
故而微微停滯后,他便是主動打了招呼。
怎料此話一出,對方卻是臉色大變道:
“您與我之間,何曾見過?!”
這話說的杜鳶有點不解,青州一別應該不久吧?
而且當日就他的表現(xiàn)來看,應該是對自己終身難忘了才是。
可眼下是什么道理?
是他故意裝作不認識我,還是.杜鳶想到了自己的頭發(fā)以及發(fā)簪。
心道會不會是因為這個?
但無論那種,在短暫的思索后,杜鳶都決定不挑明。
畢竟他也有意區(qū)分‘青州活佛’和‘西南道人’。
若是前者,大家皆有默契,各持緘默,互行便利,豈不美哉?
若是后者,那更沒有理由自己挑明了,就是要多試探試探。
而且杜鳶也感覺多半是后者。
自己這位好友,是真的在細微之處作無聲潤物。看似無用之舉,著實是讓自己處處受用。
輕笑之下,杜鳶向著華服公子說道:
“也是,也是。”
華服公子在這一刻,只感覺脊背發(fā)涼,手腳發(fā)軟。
認不出,根本認不出這是誰!
但認不出也就算了,可對方偏偏說出了那么一番話來。
這是什么意思?
是說我之大道偏頗他心,還是給我斷論成讖?
這位到底什么意思?
而且他到底是誰?
這世間怎么會有我都看不出一點根底的人來?
想到此點,他突然心頭一滯,因為他想起了青州遇到的那位佛爺。
當時他也是走眼到了極點以至于上去露臉露的大腚都出來了。
一時之間,他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起來。
不會還來一次吧?
勉強平復了一下心境后,華服公子欠身說道:
“還請前輩指教一二,晚輩著實是悟性太低!”
感覺到這兒的話,應該有五成的可能是真沒認出我來了。
至于這個指教的話
杜鳶也有點尷尬,他只是閑的無聊才把在故鄉(xiāng)看過的話念了出來,解悶的同時也給自己立立人設而已。
但想到這位之前拿個念珠都能扯出一堆來。
他莫不是把自己繞進去了?
越想,杜鳶越是覺得沒跑了。
這貨的確像是那種半桶水不滿,到處晃蕩的.
可怎么解釋呢?
想了一下,杜鳶還是決定學一學當日的讓他自己發(fā)揮。
遂抬手指著華服公子,莞爾道:
“答案,你不是自己知道嗎?”
我自己知道?!!!
華服公子如遭雷擊,僵立當場。我自己怎么知道?!
他幾乎要脫口詰問。
可話頭才滾到喉舌邊上,卻又生生頓住.
因為他的確感覺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可卻始終捉摸不透,如隔靴搔癢。
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下筆時突然忘記了某個字,明明是以前萬般熟悉且感覺隨時都能想起來的字,但眼下就是死活都寫不出個一二。
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各種碎片在他心頭滾來滾去,偏就湊不成一個完整的答案。
最終,一切平息,唯一剩下的就是那種難以形容的悵然心境。
嘴巴蠕動一二后,華服公子徹底放棄的拱手道:
“還請前輩明言!”
先不說我自己就是隨口一說,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了什么,我怎么給你明言?
所以你別怪我
想到這兒,杜鳶搖頭笑道:
“這個啊,不能問我,得問你自己!旁人的答案,沒用的!”
華服公子聽的滿眼無奈,他其實也猜到了會是這樣。
正如佛祖講經(jīng)的至高所求,是讓人開悟成佛,而非是死記經(jīng)書落個自了漢都難。
因此他轉(zhuǎn)而問道:
“還請問前輩在此,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想問問杜鳶在這兒到底是等他還是湊巧。
杜鳶則回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銅爐道:
“西南久苦,于心不忍,故而來此煉丹一爐,以稍解萬千百姓燃眉之急。”
真是來搭救西南的?
可一爐丹如何能救西南百姓的燃眉之急?
煉丹煉丹,修士煉丹從來都是為了個奪天地造化獨肥己身。
誠然有各種靈丹妙藥可以醫(yī)治萬千苦疾。
但那也只是對個人而已。
西南受災如此之大,各家落子如此之多,您這一爐丹能成什么事情?
雖然看不明白,但至少知道了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也是,他又沒有什么仇家,便是他這一脈也不值得別人專門針對。
畢竟就是一條滑不溜秋的咸魚而已!
真要論的話,也就是那位宮主大人不知怎么瞎眼瞅上了他,以至于他經(jīng)常被那群精蟲上腦的東西記恨。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接受啊,我還躲著她呢!
每每想到此事,他是打心底里的憤憤不平。
我真受了美人恩也就算了,問題是我沒有啊!
你們自己長的歪瓜裂棗讓人看不上,你怪你爹娘去啊,你怪我這個被牽連的倒霉蛋干啥?
一陣胡思亂想之后,急忙驅(qū)散一切念頭的華服公子再度朝著杜鳶拱手道:
“前輩當真要如此行事?”
“自然,畢竟,這一爐火啊,升起來可不容易!”
華服公子跟著看了一眼那沖天焰火后,亦是點頭道:
“的確是難得。”
萬民祈愿,直達天聽。
放在大劫之前,這般成效,決計不是區(qū)區(qū)幾十萬災民能夠達成的。
至少得是一個極為鼎盛的山下王朝用幾代人的水磨工夫才能成功。
期間甚至說不得還要賠進去無數(shù)皇子皇孫的性命才能續(xù)火。
今昔雖然劫數(shù)猶在,天憲當頭,可也正因如此,各種以前極為難辦的事情,如今反而相對簡單了許多。
只是您既然真要煉丹救苦的話。
那不就是說.
想到這兒的華服公子瞬間色變。
西南的大災是不知道多少家山頭以及神部的喜聞樂見。
畢竟此間人道一亂,天地也就跟著渾濁,能夠讓他們稍稍放開手腳。
如此一來,若是有人想要撥亂反正,決計是個觸眾怒的下場!
原先我以為這位不過是弄出浩大聲勢給自己謀福。
可現(xiàn)在他既然來真的,那我不就是把自己送進了龍?zhí)痘⒀ǎ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