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頭不明白杜鳶是什么意思,卻依舊恭敬抱拳:
“道長放心,某必照辦,所見所聞,絕對如數(shù)爛在肚子里!”
說著更是舉手表示:
“若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定腸穿肚爛”
不等說完,他就被杜鳶抬手打斷:
“也沒到那個地步,只是某些事情,還是要等見過了主人家才能有決斷。”
鏢頭聽得愈發(fā)云里霧里,只得牽馬緊隨杜鳶步入泰安縣城。
走了一小會兒后,想起了昨日所見的鏢頭還是按耐不住心頭疑慮。
故而牽著馬上前問道:
“道長,我瞧見那玩意捧著的生辰八字,和新娘子一模一樣。您說,那玩意找上新娘子就是沖著這個?”
說是詢問,實則篤定無比。
鏢頭想了一晚上,著實想不到還有別的可能。
怎料杜鳶卻是搖頭道了句:
“你弄錯了因果。”
“啊?”
鏢頭想過道長可能說他弄錯了,可唯獨沒想過這個弄錯了因果。
這是什么回答?
撓撓頭后,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鏢頭虛心問道:
“道長,我是個粗鄙凡俗,聽不懂您的玄機,您要不再點撥點撥?”
杜鳶嘆了口氣道:
“到了,你也就知道了,就是一定要記得貧道說的話。”
見道長如此言語,鏢頭再不敢問,只能是壓下一切困惑跟在杜鳶身后。
隨著二人一路找來,終于是找到了那個新娘子一行說的泰安縣李家。
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但也說的上一句家境殷實。
至少這宅院是比尋常百姓好上不少的。
初見這宅邸,鏢頭心中還暗忖:新娘子在娘家既不甚如意,嫁入這戶人家,境遇當能有所改善吧?
可瞧著瞧著,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新娘子都到泰安縣地界了,你家不說早早派人等著好通知新郎官去接,怎么連紅都沒掛???
完了!他恍然大悟——原來婆家這邊也是這般不待見!難怪娘家只打發(fā)了一個姑媽隨行。
哎,等等鏢頭猛地又覺蹊蹺:若是兩家都如此不情不愿,這樁親事又是如何結(jié)成的?
無數(shù)疑云在他心底翻涌。
杜鳶卻已上前,叩響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可有人在?勞煩開一下門!”
許久,里面終于傳來了腳步聲,一個腦袋半掩著房門探了出來。
認了認人確認不認識后,才不好意思說道:
“不好意思,二位,家中實在不便待客。若是有什么事情,還請擇日再來!”
杜鳶尚未開口,一旁的鏢頭早已按捺不住,搶前一步急聲道:
“不便待客?你們李家辦喜事,紅綢不掛也就算了,竟連待客都不便?新娘子隔著近二百里路遠嫁而來,難道在你們這兒,就這般不受待見?!”
大喜的事情,那別說是待客了,就算是乞丐,也會有專門的一桌好好招待。
怎么就不便待客了???
這本是他為新娘子打抱不平的話。
怎料此話一出,卻讓對方變了臉色道:
“二位莫不是特意來找我家麻煩的?竟敢用這事來說道?!”
鏢頭越發(fā)大怒:
“你怎么好意思說這話的?”
對方也是氣急:
“天地良心看著,我怎么不能這么問你們?”
鏢頭當即就要上前去把這廝揪出來。
可杜鳶卻直接攔住了他道:
“我們就是為了新娘子這件事來的!”
對方一聽,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帶著悲憤的顫抖:
“我那未過門的嫂嫂.人都沒了!你們,你們怎么還能一而再地拿她的喜事戳人心窩子?!”
此言一出,鏢頭只覺得腦門“嗡”的一聲,頭皮就像炸開似的麻。
新娘子.沒了?!
“你,你在說什么胡話?!新娘子怎么叫沒了?!”他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聽到這里,那人還以為對方是確實不知道,故而心頭火氣頓消,可眼中淚水卻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一邊哭著一邊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露出了里面的靈堂。
“我兄長和嫂嫂天造地設的一對,明明他們那么恩愛,眼瞅著就要大婚了,怎么怎么就在半途悉數(shù)淹死在了水中呢!”
鏢頭越發(fā)駭然,失聲道:
“淹死?!如何淹死的?!”
若說新娘子一行早就死了,那自己幾人一路護送的又是什么?!
明明日頭高懸頭頂,可鏢頭只覺渾身寒毛炸立,遍體生寒。
“說是行至橋上!”那人哽咽不停“那老橋年久失修,我嫂嫂一行人數(shù)又多.走到半途,橋.橋突然就斷了!整整二十多人啊!只有幾個走在最前頭的長輩僥幸逃過一劫!”
那人已經(jīng)徹底哭出了聲來。怎么大喜的事情變成了這般模樣?
“其余之人,一連找了數(shù)日,竟連個尸首都沒找到啊!!!”
聽到這里的鏢頭在看著里面的靈堂。
他頓時就是腿腳一軟,連連后退。
‘難怪了,難怪了!’
‘難怪婆家既沒掛紅也沒接送!’
‘難怪新娘子只有一個姑媽陪著!’
‘難怪他們吃了那蛇蟲泥水的障眼食卻渾然無礙!’
‘難怪我們都想跑了新娘子一行卻沒有一個想走的!’
原來,原來我們一直陪著的就不是人!!!
趕在真的癱下去之前,杜鳶一把扶住了他道:
“我們正是為此事而來!煩請速速通傳家中主事長輩與新郎官前來。貧道有性命攸關的要事,必須即刻相告!”
這一扶給了鏢頭無盡的勇氣。
是了,道長還在呢!
這一瞬間鏢頭腿不軟了,心不慌了。
馬上就鼓起來一股子豪邁站定在了杜鳶身旁。
那人見杜鳶說的如此嚴重。也是擦擦眼淚急忙回去通告。
不久,杜鳶和鏢頭就被請了進去。
因為是未過門的新娘子,所以哪怕已經(jīng)納征。新郎官這邊也只是新郎一人換上了素衣,并在家中設了簡易的靈堂。
其余長輩并未披麻,只是換了比較肅穆的衣服。
各自坐定之后,杜鳶直接起身對著新郎官道:
“我現(xiàn)在要給諸位說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不等他們發(fā)問,杜鳶便直接說道:
“新娘子一行已經(jīng)到了泰安縣界碑之處!”
此言一出,廳堂內(nèi)死寂一片,旋即眾人無不神色劇變!
困惑、驚疑、駭然種種情緒交織不斷。
唯有新郎官一人驚喜喊道:
“可是我那妹子僥幸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