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平瀾山神領(lǐng)法旨”,給整個青州沿岸帶來了近乎無窮的希望。
本以為水患滔天,邪魔當(dāng)?shù)溃麄円褵o活路可求。
卻不曾想,菩薩慈悲,當(dāng)真來救。
無論正在做什么,青州內(nèi)外的百姓都急忙停下一切,整齊劃一地朝著佛光普照的平瀾山方向,膜拜不止。
“佛祖顯靈了!”
“青州有救了!多謝菩薩慈悲!”
“還請菩薩快快降妖除魔啊!”
今日的奇景,隨便一件都已超越了青州百姓一生的見聞。
彌水泛赤,城門斗法,大魚擊船,大瀆懸河.這隨便一件都是驚天動地的事情。
可今天他們卻真的見了,甚至還是接連見到。
就連最后以為再無活路可走時,居然還得見了佛光萬丈,慈悲降世。
如此情形之下,怎能不激動到頂禮膜拜那聽到萬民啼哭特意前來度世的菩薩?
也正是在此時,所有人都看見一道巍峨虛影自平瀾山中顯現(xiàn)。
法相足有七丈之高的平瀾山神,正大踏步向著彌水走去。
如此神跡落入青州百姓眼中,他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狂喜的呼喊:
“是平瀾公!”
“真的是平瀾公啊!”
“平瀾公又來幫我們治彌水了!”
平瀾神廟雖在官府默默干涉下逐漸沒落破敗,以至香火幾乎斷絕。
但平瀾公的樣貌——那身形干瘦、膚色黝黑的樸實老者,以及他身上那與如今官制全然不同的玄色袍服,卻依舊被沿岸無數(shù)百姓口耳相傳,銘記于心。
這也是平瀾公明明香火幾乎斷絕,金身遍布裂紋,卻依舊沒有消失的根本原因——百姓還記著呢!
百姓們喜極而泣,彌水中央的兩個人則是陷入了深深的駭然。
因為他們無法理解,天憲當(dāng)頭,劫數(shù)仍在的光景下,為何有人能夠敕封正神。
甚至,觀這山神法相,都是超出了祂應(yīng)有的規(guī)格。
同為正神的‘真人’更是默默盤算起了這位平瀾公應(yīng)有的規(guī)格。
平瀾山只是在青州這個沒有崇山峻嶺的地方,才顯得巍峨。真要算起來,這般山岳,最多讓封正之神有一尊兩丈的金身法相。
再算上他兩百年前治水回流之功,那頂天了也就是給他在添三丈。
即為五丈法相,已經(jīng)算是從不入流的野神變成了一地正神,可以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南硎苋f民祭祀,而不受儒家禮法約束。
可如今這多出來的兩丈是怎么回事?
百般不解之下,祂恍然又駭然的看向了那依舊大放的佛光。
多出來的兩丈法相是對方生生提上去的?!
封正神祇,只有三種正法,其余的皆為旁門左道,不入正統(tǒng)。
三正法一是天有感,二是民尊相,三是上敕下。
第一種是天地感念德行,將大德死后魂魄依附山根古木或是奇景之上,繼而為其塑法成神。
此類正神的功德法相得天獨厚,絕無缺漏。若有,那也是德有缺,天所損。總之,是絕無差錯的一類。該是多高的法相就是多高的法相。
至于第二種,則是地方百姓靠著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潛心祭拜,用水磨工夫和生前德行將他們立成的土偶封正。
這類正神五花八門,雖然不是野神淫祠,也受天地庇佑。但金身法相真的是多不配位,經(jīng)常看到寒酸門庭。
而最后一種,則是大神或者大能以自身尊位敕封歸正。
也是唯一一種會讓金身法相超出應(yīng)有規(guī)格的封神正法,畢竟這相當(dāng)于受其恩庇,是對方尊位的延申。
甚至祂自己也是這最后一種.
這本不奇怪,甚至是三正法中所封正神最多的一種。
只是,只是,那是大劫還沒有來之前的事情啊!
如今這可是天憲當(dāng)頭,萬法皆寂的光景!
最開始聽到封正的時候,祂想的都是對方應(yīng)該是用了和那‘老僧’一樣,利用當(dāng)世氣數(shù)以成籌謀的取巧之法!
比如借助對方本身的德行和青州萬民愿力加持,來為自己的封正‘貼金’。
反正那平瀾山神和祂們不一樣,是沒有劫數(shù)的‘當(dāng)世之人’。
取巧的法子用的精妙的話,老天爺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其在如今成就理論上不該出現(xiàn)的奇跡。
可如今這多出來的兩丈,直接告訴了祂。
對方是真的頂著天憲和劫數(shù)以自身尊位強行封正!!!
所以.
萬般情緒混雜之下,祂滿臉復(fù)雜的看向了頭頂。
‘這真的是如今這般光景下該有的事情嗎???’
對比起那位雷部正神。
作為事件主角的‘老僧’則是眼嘴抽搐不停。
那雷部正神看得出來的事情,他當(dāng)然也看得出來。
甚至他想的還更多。
自己想要以彌水興洪災(zāi),對方不僅封了一位山水不相容的山神來對付他。
甚至還特意封的是以治彌水被尊的山神。
那禿驢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要以此來對他進行大道壓勝嗎?!
如此之能,怕是持有地位之果的大菩薩。
放在以前,莫說是他一個了,就算加上身旁這位雷部正神。見了這大菩薩也得乖乖低頭讓路。
可現(xiàn)在不同。
現(xiàn)在是他幾乎賭上了大半身家,才頂著天憲和劫數(shù)換來了今夜一搏!
要是就此放棄,怕是大世就算明天來了,他也得跌出一境去。
所以他忍不了這口惡氣。
想到此處,他雙眼之中飽含陰怒!
‘是,已經(jīng)強弩之末的我沒資格和您比。但是,想必就算是您這位大菩薩,落這枚子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你要干什么?”
察覺不對的‘真人’愕然出聲。
如此一位大菩薩過來,若是還要頑抗,那可就不是功虧一簣了!
‘老僧’吐出一口濁氣道:
“我向陽山一脈,向來秉持一個心氣不淤,所行不悔!”
看了一眼那佛光普照后,哪怕曾是對手,‘真人’也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
“你瘋了嗎?你這強弩之末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一位菩薩?”
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確乎是兔死狐悲,以至不想看見對方落難過巨。
“哼,我當(dāng)然沒有那么自負,覺得能奈何一位菩薩。但我要的是!”
‘老僧’大喝一聲后,趕在徹底失控前,將整條彌水蕩起。
大瀆本就有水龍之稱,如今在他的操控以及安青王氣數(shù)加持之下,更是宛如真龍再世。
“我要的是毀了他的這枚落子!”
猖狂大笑間,那水龍頃刻成形,悍然拔地向著那平瀾山神法相撞去。
他看得很清楚,別說強弩之末了,就算是沒有差錯,他也斗不過一位持地位之果的菩薩。
可是,他斗的不是這位大菩薩,而是那空有法相金身的平瀾山神!
絕對可以的。
不過是一個剛剛得封的山神,縱然金身法相不俗,那也是一個從未和人斗過法的。
甚至說不得,他連自己的神通該怎么用都不知道呢!
悍然襲擊之下,他必然分寸大亂,那剛剛頂著天憲強行敕封神祇的大菩薩也定是一個后繼乏力。
這么多加起來,他自信絕對能夠一擊砸碎這個空有一身不俗法相的山神。
繼而水淹青州半壁,讓他這顯靈的菩薩落個笑話!
看著越來越近的血色水龍和那明顯不知所措的平瀾山神。
他再也無法遏制的狂笑起來:
“我是輸了,但今夜沒人能贏!!!”
“沒人!!!!!”
寧可全輸,也絕不能讓人獨贏!
可笑著笑著,他就像是先前的‘真人’一樣讓自己的笑聲死死的嗆在了喉頭。
因為他駭然看見,萬民愿力正充塞天地!
緊接著,佛音再起:
“借萬民祈愿之力,為爾鑄鎮(zhèn)水尺一柄!以爾生前丈測河道、厘定清濁之舊器,化此神鋒,永鎮(zhèn)滄波!”
佛音浩蕩,萬千愿力如洪流般奔涌匯聚,驟然凝結(jié)成一柄古樸尺子,落入平瀾山神掌中。
愣了片刻之后,只見對方不過是拿著尺子輕輕一揮的道了一句:
“給我去!”
那覆壓而來的滔天血龍應(yīng)聲寸寸崩碎,倒卷著退回河道深處!
“什么?!”
驚駭著喊出了這句話后,隨著洪波倒卷,他周身更是如那水龍一般開始寸寸崩碎。
藏在不知何處的本尊,亦是哇的嘔出一口心頭血。
望著逐漸清瀾的彌水還有那未退佛光,他滿臉悵然。
他知道這一回自己徹底輸了,且如今已經(jīng)不是跌境的問題了,而是還能否熬到大世來臨的要命之事了。
唯一所幸的就是
“嘖嘖嘖,可憐啊可憐,你無歸山一脈是真的要無歸了啊!”
這話讓他宛如毒蛇一般死死看向了說話的雷部正神。
注意到這一視線的對方雖然滿臉笑意,可眼中卻盡是陰寒:
“你先前說什么你向陽山一脈心氣不淤的鬼話,不就是想要看看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跟腳,繼而好再來一個禍水東引藏著自己嗎?”
“哎呀,可惜了,我眼睛不瞎,那位肯定也是!”
說著,他更是無比揶揄的說道:
“怎么樣,被我騙了兩次是什么感覺?”
兔死狐悲?別招笑了,他們都面對面打起來了,誰還在乎對方死活啊!
肯定是能使壞就使壞了!
“你好狠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