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玉示意穆青下去打聽情況,穆青得了令:“你們幾個警醒著點,保護好主子,我去去就來。”
“是,頭兒。”
隨后,穆青大步來到橋底下,走至一個抱著女童的老者面前:“大爺,這是您的孫女?”
老者一把將孩子抱緊,目光警惕:“你想干嘛!我們已經(jīng)什么都沒了,還要怎樣?”
穆青被問的一愣一愣的:“不是……我是想問你們怎么帶著孩子乞討,這是你家孩子嗎?”
老者冷哼一聲:“這世道,自家孩子都養(yǎng)不活,你覺得我還有心情養(yǎng)活別人家的?”
穆青見他對自己充滿敵意,索性掏出一塊碎銀:“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商人,看見你們這么多人都乞討,就是覺得有點奇怪,才下來問一下,沒有惡意。”
老者趕忙接過碎銀,抱著女童的胳膊激動的哆嗦了幾下:“這些銀子夠買好幾天的窩窩頭了,阿霞,堅持一下,一會兒爺爺就給你買吃的,好不好?”
女童呆滯的眼睛聽到吃的,才有了一些反應(yīng),然后不停的點頭。
“你想問什么,趕緊問。”
老者即使拿過了銀子,也對穆青沒個好臉色,他痛恨有錢人,更痛恨這些外來的商戶。
“你們這是一家子都出來乞討?”
穆青看著周圍一堆一堆的男女老幼,狐疑的開口。
“是,問完就趕緊滾。”
老者說著,就開始轟人,眼中的敵視和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拿了我的銀子又不好好說話,我就跟你問幾句話,你怎么還罵人呢?”
穆青氣的抬了抬胳膊,最終也只是干巴巴的抱怨了一句。
“哼,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商人出高價,那些貪官才沒收了我們的田地,我們這才無家可歸,無依無靠,官商勾結(jié),都是些沒心肝的東西,你希望我對你有什么臉色,有銀子了不起啊,那還不是從我們身上搜刮去的。”
“什么?官府驅(qū)趕你們,霸占房屋和田產(chǎn)?”
“劉伯,你跟他廢什么話,說不定是官府的走狗,再不走,朝他臉上吐唾沫星子,看我們住在橋洞下面,不會下一步連橋洞都不讓我們住了吧!”
“不是,我不是官府的,真的是我家主人看大家艱難,于心不忍打發(fā)我過來問問的。”穆青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大伙兒解釋。
“哼,就是官府的又能如何?我一個光腳的還怕他們穿鞋的?我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他們要是還敢逼我們,我張豐年第一個反他娘的狗朝廷,狗皇帝。”
“算我一個。”
“就你們會逞英雄,當(dāng)我們能是死的嗎?要反大家一起反,反正冬天一到,也活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算我一個,老子就是萬箭穿心也不當(dāng)孬種。”
穆青看著他們用仇恨的目光盯著自己,明目張膽的聚眾謀反,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怪不得主子要他下來問,錢塘的水很深啊!
“大家先靜一靜,我們不是跑來錢塘做生意的,只是路過,看到大伙兒拖家?guī)Э诘淖蚨矗壹抑魅诵纳蝗蹋@才讓我下來打探一下什么情況,如今已到深秋,夜里寒涼,這老的小的身體可怎么受得了?”
穆青看著在場的很多老人和小孩,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著。
“受不了又能怎樣?你當(dāng)我們愿意住這大橋底下嗎?那些貪官污吏,霸占了我等的田產(chǎn)不算,最后竟還連我們的拿那幾間破敗的不像話的屋子都收了去,我們早就無家可歸了,能活著便在此處艱難的活著,若是哪天實在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又能怎樣?橫豎是一死,干嘛不在死前出口惡氣。”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面上一片陰郁,上個月他的母親夜里吹了風(fēng),得了風(fēng)寒走了,如今,已經(jīng)十歲的兒子咳嗽的很嚴(yán)重,作為父親,他無力又心痛,哀痛滋養(yǎng)了仇恨的種子。
“是啊,你說這他娘的還能叫官府嗎?到底是土匪還是朝廷,都說戰(zhàn)亂結(jié)束了,可是,戰(zhàn)亂期間,我們尚有屋子可遮風(fēng)擋雨,現(xiàn)在呢?什么都沒了。”
“就是說啊,還不如到處打仗呢,打起仗了他們就沒有時間盯著我們那幾間小木屋了,都東躲西藏的避難去了。”
幾句話說的在場的人都難過的低下頭,穆青吃力的嘆了口氣,錢塘是大順數(shù)一數(shù)二的魚米之鄉(xiāng),初來時,他還驚訝于錢塘的富庶繁華。
但主子總是盯著街邊的叫花子看,他不明白一個叫花子有什么可看的,哪個州府還沒幾個好吃懶做的乞丐,沒想到,真沒想到富饒背后的真相竟是這般的殘酷。
“你們是哪個村子的?”穆青繼續(xù)追問。
“這里聚集了三個村子的人,我們是連湖村的,那邊是東河村的,還有他們,是小慈鎮(zhèn)的。”老者說著,對著周邊的人指了指。
“也就是說,官府霸占了兩個村一個鎮(zhèn)的百姓田產(chǎn)和宅子。”穆青暗自心驚,竟然還有一個鎮(zhèn)子,好大的膽子,他們怎么敢呢。
“嗯,目前就我們?nèi)齻€村子。”老者想了一下,慢吞吞的說道。
“你們稍等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
穆青說完,便扭頭朝外走去,來到橋上,蕭瑾玉還在原地站著,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事情很麻煩。”
“怎么回事?”
蕭瑾玉一邊往回走,一邊問道。
“這橋洞底下的人是兩個村一個鎮(zhèn)的,他們的屋子和田產(chǎn)都讓官府給霸占了。”
蕭瑾玉停下腳步,拳頭緊握:“官府霸占百姓田產(chǎn)和屋子?”
穆青無奈的嘆了口氣:“底下的人確實是這樣說的,而且,若不是官府所為,百姓肯定會去報官,斷不會像今日這般露宿橋洞。”
說完,又想起底下那一雙雙絕望無助到處眼神:“哦對了,他們都吃不上飯,里面還有不少孩子,很多都生病了,不是發(fā)熱就是咳嗽,要不要先給他們弄點吃的?”
蕭瑾玉點點頭:“我們不是帶了帳篷嗎?給他們先搭建上,除了吃的,在找郎中給生病的孩子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