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跑向慟哭肉城的方向,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飛船回到地球??墒悄赋惨呀?jīng)和慟哭互通了信息,慟哭肉城被嚴(yán)厲看守,不允許任何生物進出。
韌和刃攜手站在鎖鏈上,前方是被封閉的慟哭肉城,后方是逐漸逼近的母親。母親從口器中震出信號,慟哭立刻會意,城墻上的痛楚引擎對準(zhǔn)了韌和刃。
“快跑!跑到鎖鏈對面!”
刃的腳步變得些許慌亂,差點摔下鎖鏈。她回頭,想要抓住韌。
“別回頭,往前走。我一直在你身后?!?/p>
刃沒有再回頭。她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重心跑向另一面。
她聽到身后傳來血肉撕裂的聲響,她毫不猶豫回身扣下扳機。
母親的頭被打出一個血洞。韌得以脫身。他跑到刃身邊,兩人奔跑的腳步和狂跳的心臟同頻。
最終,兩人還是晚了一步。備受折磨的意識體成功充能,痛楚引擎發(fā)射的能量炮打碎了鎖鏈。
脊柱化作的狙擊槍脫手而出,沒入巖漿。韌緊緊握住刃的手,一同下墜。
韌的手指擰成錐形,扎進了巖漿上方的石壁。經(jīng)過部位訓(xùn)練的手指能穿透**,也能穿透石塊。韌一手抱著刃,掛在石壁上。
“右面十米有一個洞穴?!?/p>
刃貼在耳邊,跟他說。
韌相信刃的判斷,在石壁上小心移出幾米后,雙腳踩住凸起的石塊,跳進洞穴。洞穴貫穿了一面石壁,兩面都是空的,下方是巖漿。
薩迦羅斯的石壁上有很多這種天然形成的山洞。估計是巖漿噴發(fā)時灼燒而成,同時慟哭有時也下來開采礦物。
韌和刃暫時安全了。但是他們沒想到母親竟不顧掉進巖漿的危險,把腿扎進石壁,跳向洞穴。
刃見此立刻甩出匕首插進頭頂?shù)氖?。匕首快速震顫,原本用于更加快速且鋒利的切割敵人,現(xiàn)在也可以用于破壞石壁。
就在母親即將踏足洞穴時,洞口忽然坍塌。石塊暫時擋住了母親的去路,但刃能聽到他們鉆開石頭的聲響。
刃的手被握住,她回過頭。韌空洞的眼窩近在咫尺。眼眶周圍呈現(xiàn)出糜爛之色,他的手心像是被剝了皮的血肉般溫暖。
刃跑到洞穴另一端,發(fā)現(xiàn)只有巖漿。而韌的手指在剛剛移向洞穴時全被碾爛,只剩下右手的食指還沒斷。刃意識到了,死期將至。
韌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刃在哭。淚水落在手背,燙傷了皮膚。他俯身,輕輕吻上刃的額頭。
“不要害怕。曾經(jīng),現(xiàn)在,未來,我們同在。**,靈魂,死亡,我們交融。”
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
“我不想死。韌。我不想死。”
韌從未如此哀痛。他的愛人如此直白的乞求自己救救她,她不想面對死亡,而他卻無能為力。
“我還沒看到你奪得角斗賽的冠軍,項鏈上晶石回映的記憶還未飽和。我不想死,帶我走。我們一起回地球,好不好?”
刃的聲音扎進韌的心臟,把心臟一點點撕裂,他的胸膛充滿愛的血漿。
唯有遺憾和痛淌出眼眶。刃不會怪韌非要前來薩迦羅斯,她愛的就是有著大愛,堅韌的他。
身后母親鉆開一層層石塊,向著兩人逼近。韌能聽出,他們和兩人之間僅剩下最后一層石塊。
不絕于耳的切割聲就是死亡具象化,鉆進刃的耳朵。刃狠狠摳住韌手臂上的皮膚,她抬起頭,看著她此生唯一摯愛。
韌輕輕撫摸刃的臉,用指腹記下愛人的樣貌。刃漸漸冷靜下來,她擁住韌,聆聽他有力的心跳。
手指捅進脖子,血液順著窟窿流出,滴向刃的肩膀。她的脖子被徹底割斷,動作干凈利落,她幾乎沒感到任何痛苦。刃只可惜自己沒能擦干眼淚,好好看韌最后一面。
韌一手抱著愛人的尸體,一手摟著她的頭顱,一步步走向洞穴邊緣。
韌深知兩人跑不掉了。他不會允許刃被母親帶走,帶回母巢備受折磨,經(jīng)歷非人的實驗。現(xiàn)在,至少刃死前還幸福的靠在自己懷里。
“宿主死亡,即將關(guān)機?!?/p>
顱內(nèi)回蕩著空靈的聲音。
母親終于突破石塊,沖向韌。韌的身體逐漸失去知覺,意識在消散。但他依舊緊緊抱著刃的軀體。
韌徹底失去意識,他和刃墜入巖漿。兩人的**化作血水交融,靈魂在消逝前不斷靠近,共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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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總是寒冷。即便是夏日,黑暗同樣刺骨。蟬鳴不再,月光輕薄。
前往錚銅星的隊伍已經(jīng)返回地球,前往薩迦羅斯的隊伍卻遲遲不見蹤影。
夏溯靠在窗邊,神色擔(dān)憂。肩膀傳來溫度,發(fā)現(xiàn)是安咎悄無聲息走到了夏溯身邊。他輕輕將手搭在夏溯肩膀上,如同撫著劍柄。
“他們早該回來了?!?/p>
夏溯垂眸。
“自從守望者和永刑彌賽亞死后,我們從未踏足薩迦羅斯,對星球的狀況一無所知。在我們五次三番叮囑薩迦羅斯的兇惡之處后,韌和刃還是決定鋌而走險,我想韌把人類放在了生死之前。”
夏溯看向安咎。黑色的眼睛深邃。
“韌想好了,那刃呢?我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
“愛能使人面目全非,也使人視死如歸。我們都希望韌和刃平安?!?/p>
兩人望著黑夜,陷入沉默。
在兩支隊伍前往錚銅星和薩迦羅斯期間,魄角曾又一次襲擊地球。但他們似乎一直在隱藏實力,遲遲不肯徹底攻陷人類。人類依舊被打的尸橫遍野,只是還未崩潰。聯(lián)合國愈加焦急,人類不能坐以待斃,等著魄角一次次磋磨,他們必須主動出擊。
前往錚銅星偵察的隊伍率先返回地球。他們將收集到的地形圖像和生物資料交予聯(lián)合國。信息雖然不算充足,不過好歹也是填補了人類的一部分劣勢。聯(lián)合國在等薩迦羅斯的隊伍,但隊伍一直沒有消息,也聯(lián)系不上。
最終,聯(lián)合國決定不能再等下去,準(zhǔn)備立刻進發(fā)錚銅星。
宿羅瞧見夏溯一直拿著通訊器一動不動,疑惑的走到她身邊。
“誰惹你不開心了?”
夏溯回過神:“沒有。你的傷好點了嗎?”
宿羅在抵御魄角的過程中光斑被鉗子劃開一道痕,緋云變得薄弱。
“這點小傷而已。我經(jīng)歷過更糟的。”
“是啊,我們都經(jīng)歷過更糟的。”
夏溯說這句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忐忑。
“你還在想韌和刃的事?別胡思亂想了,要是他們死了你想也沒用,要是他們沒死你就是杞人憂天,不如多相信一點韌?!?/p>
夏溯終于不再板著臉:“很難想象這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p>
宿羅頂著一頭緋云,鬧著用緋云的尖去燙夏溯。
“好了好了。”
夏溯推開宿羅,把通訊器遞給他。
宿羅瞟了眼上面的內(nèi)容:“聯(lián)合國的信息啊,不用看我也知道寫了什么。不就是要求我們協(xié)助作戰(zhàn)嗎?”
夏溯問:“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會答應(yīng),你哪次沒幫著人類。然后杰克會毫不猶豫地跟著,安咎也會。那我也迫不得已同意咯?!?/p>
夏溯戳了一下宿羅的肩膀:“我們可沒強迫你?!?/p>
“哈?你可別瞎想。要是把你們?nèi)齻€放走了,角斗場里就沒有能配得上我的選手了?!?/p>
就在宿羅要和夏溯拌嘴之際,杰克和安咎走來了。宿羅不再說話,眼球內(nèi)的淡黃瞳仁盯著兩人。
安咎看到宿羅手上拿著通訊器,心下了然:“聯(lián)合國準(zhǔn)備進行下一步了?”
夏溯點頭。她抬頭,對上杰克盛著平靜西洋的眼眸。安咎腰間的劍永遠鋒利,宿羅燃燒著緋云。
夏溯心中的忐忑被驅(qū)散。有摯友陪伴,任何事都不足為懼。哪怕是死亡。
四人前往軍事基地。陽光打在機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此刻,無人在意明媚的夏日。
四人先去見了巴奈特。巴奈特向他們復(fù)述了戰(zhàn)爭布局和計劃。
“聯(lián)合國這次的命令是速戰(zhàn)速決,擒賊先擒王。整個軍隊分為三支,從不同的方向夾擊堡壘。魄角由一個女皇統(tǒng)領(lǐng),我們便直取女皇首級。聯(lián)合國希望你們可以拆分開,去幫助不同的隊伍。但我明白你們在一起才能發(fā)揮出最大的優(yōu)勢?!?/p>
夏溯微微笑了一下,算是贊同巴奈特的話。
“因此,我希望你們可以加入從正面突擊魄角的隊伍。這支隊伍的火力最強,會吸引大部分魄角的攻擊,讓剩下兩支隊伍快速接近堡壘。同時空中也會有支援,飛船裝備了激光射線,為隊伍保駕護航。”
宿羅頭上的緋云彈了一下:“人類的兵法還不算差?!?/p>
安咎說:“宿羅只適合充當(dāng)正面攻擊。我們自然會加入正面突擊的隊伍?!?/p>
宿羅剛想說話,就被打斷。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宿羅。不夾帶任何私人情感。況且,你也喜歡正面打敗敵人的感覺吧?!?/p>
宿羅收起抬起的手:“看你為我著想的份上放過你。”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
夏溯和杰克聽著兩人日常拌嘴,略微有些尷尬的看著巴奈特。巴奈特和四人共事了許多次,都知道他們的脾性,倒也不覺得奇怪。
“軍隊十分鐘后出發(fā)。你們準(zhǔn)備一下就上飛船吧?!?/p>
巴奈特向四人頷首,緊接著投入到準(zhǔn)備工作中。
夏溯看向三人:“這十分鐘你們有什么需要干的事嗎?”
三人紛紛搖頭。
安咎說:“我們應(yīng)該提前背下錚銅星的地形。”
四人走到一大片空地,投影儀投射出一個立體影像,完美還原了錚銅星的地貌。錚銅星的地面在緩慢流動,一層泛著青綠色光澤的液體覆蓋了整片大地。女皇的堡壘在地圖的右上方,高聳尖銳,不同于其他拱形建筑。
有人在身后喚出夏溯的名字。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是艾魁。
艾魁作為聯(lián)合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醫(yī)生,有時也會去角斗場為角斗士處理傷口。畢竟角斗場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棘手的傷勢。在夏溯為聯(lián)合國出戰(zhàn)的幾次里,軍隊也是由艾魁帶領(lǐng)治療。
“至少我們的醫(yī)療有保障了?!?/p>
艾魁的面色算不上好:“有時我希望我沒有這般高超的醫(yī)療技術(shù),或許還可以逃避戰(zhàn)爭。”
他隨即意識到這些話略為不妥:“不好意思,當(dāng)我沒說?!?/p>
夏溯倒是不介意:“戰(zhàn)爭恐怖,沒有人愿意面對??上閯荼破??!?/p>
艾魁一頭栗色的長發(fā)散在肩膀上:“關(guān)于醫(yī)療的一切交給我,你們放心戰(zhàn)斗。好了,軍隊馬上就要出發(fā)了,我要去最后確認(rèn)一次醫(yī)療設(shè)備?!?/p>
他和四人道別,轉(zhuǎn)頭登上了醫(yī)療團隊專用的飛船。
“我們也該走了?!?/p>
四人登上飛船,船艙內(nèi)焦灼的氛圍令人喘不上氣。士兵一列列站的筆直,更顯得人類脆弱的**易斷。他們的靈魂在顫抖,產(chǎn)生了恐懼的共振。
飛船在航行一段時間后,抵達了錚銅星附近。透過玻璃,一顆青銅色的星球映入眼簾。星如其名,整顆星球像是被錚亮的青色金屬鑄就。表面蕩起一圈圈微弱的波痕,星球像是在向飛船不斷膨脹。
之前的隊伍早已偵察好降落地點,飛船沖破氣層,緩緩靠近地表。魄角的建筑異常高大,一層層交疊在彼此之上。飛船伸出兩只利爪,扎進地面。青色的液體瞬間被激起,中間凹陷,向外擴散。
帶有虹光的罩膜在船艙內(nèi)鼓起,氧氣流通,一片死寂。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沉重和雜亂。隨著巴奈特的手勢,艙門開啟,冷氣迎面撲來。
軍隊謹(jǐn)慎的踏出飛船,目前沒看到魄角的身影。地面青色的液體上方像是包了一層薄膜,腳不會陷進液體,只是腳底會被包裹。
宿羅很是懷疑的踩了一下地面,液體波動了一瞬,沒有其他反應(yīng)。
杰克抬頭看向魄角的建筑,像極了一層又一層的橋梁。建筑開著密密麻麻的小洞,透著燈光。杰克走到建筑旁,砌成墻壁的金屬磚凸了出來。他試探性地踩上磚頭,上方的磚頭緊接著彈出,在原本平坦的墻壁上形成階梯。
杰克從階梯上退下,他可不準(zhǔn)備打草驚蛇。
隊伍悄聲在城市里前進,一路上幾乎沒看到什么魄角。根據(jù)建筑內(nèi)的光芒強度,巴奈特推測魄角應(yīng)該都在室內(nèi)休息。越靠近堡壘,建筑就越稀疏。
安咎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宿羅回頭,催促安咎趕緊前進。宿羅看著安咎的臉色變得凝重,他剛想靠近,腳下的液體突然猛地前移,宿羅壓下重心,才避免被撂倒。
安咎剛想提醒所有人離開地面,卻為時已晚。
青色液體爆出地表,一層層波浪翻涌而起,軀體彎曲變?yōu)閿?shù)百條舌頭,卷起人類。隊伍被瞬間打散。杰克被液體裹住,甩向遠處的建筑。他想用梓鐵鑄成的手指扣住液體,但沒能成功。他砸向磚墻,五臟六腑猛地撞向內(nèi)壁。
宿羅向前邁出一步想要接近安咎,眼前突然升起一道液體制成的墻。青色液體向安咎倒去,面積之大安咎無法用劍防御,于是他并沒有抵抗,被舌頭卷起扔出后靠放松肌肉消力,輕盈落地。
宿羅并不知道安咎化解了危機。他看安咎被卷走變得憤怒,皮膚褪去,緋云顯露。液體被燙的蒸發(fā),宿羅四周升起青色煙霧。
杰克第一個被卷走,離他最近的夏溯沒能用觸手綁住他,于是將觸手甩向宿羅。但是因為宿羅身邊全是霧氣,夏溯無法看清他的準(zhǔn)確方位。高達數(shù)十米的浪在身邊起伏,戛然而止的呼聲刮過耳旁。
等煙霧散去時,宿羅已經(jīng)消失了。夏溯被青色液體包圍,時不時有人類的尸體漂到液體邊緣,蹭過夏溯的身體。腳底的液體在劇烈涌動,夏溯在寂靜中等待著被吞噬。
她竟開始后悔。夏溯在勸說自己,這次會像往常的戰(zhàn)役一樣,杰克,安咎,和宿羅將會殺出錚銅星。魄角不過是一道較為難跨越的溝壑。
杰克砸向磚壁,好在骨頭都沒斷。他一手撐地緩了一分鐘,就可以再次站立。只是不等他向著軍隊消失的方向前進,他的腳就被死死鉗住。
杰克反手抓住魄角的鉗子,硬生生將其掰開。鉗子兩邊被越撐越大,直至被撕成兩半。在魄角襲擊地球的時候杰克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魄角從地底偷襲的痛楚。他立刻貼到建筑旁,磚果然從墻壁里凸出,杰克向上移動,跟地面拉開一小段距離。
人類戰(zhàn)隊被徹底打亂,魄角占盡優(yōu)勢。他們的鉗子捅破青色的液體,背部的甲殼與大地融合,承載著錚銅星的哀念。人類被打的潰不成軍,尸體重疊在一起。但人類沒有喪失斗志,他們勢必要拽著魄角一同去死。
好在人類提前布置了空中支援,三十艘飛船開啟激光射線,瞄準(zhǔn)地底。激光割開液體,魄角冰冷的血液噴發(fā)出地縫。魄角從地底爬出,他們開始規(guī)避激光。飛船瞄準(zhǔn)圍堵人類的魄角,把他們切割成碎塊,或是逼退。
魄角被激光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飛船此時也是分散狀態(tài),趁著這個機會放下梯子,準(zhǔn)備把人類重新聚集在一起。但也給了魄角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