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雄心領神會,深知王多金的意思。這一路上,自遇到麻煩之后便一路順遂,那個鬼魅再也沒有露過面,著實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從火把存放點的毀壞情況來看,對方在半途就停止了破壞。當時他們這邊就有過推測,要么是對方見這邊破解了其手段,再毀壞下去也毫無意義;要么就是對方不熟悉后面的路段,一時間找不到火把存放點進行破壞;亦或是兩種可能都存在。
如今一問村里的情況,試想那鬼魅連修士都敢下手,而這村里沒有修士卻反而未曾遭受過襲擾,那就說明那鬼魅還未曾摸到過這里。
不管是哪種情況,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鬼魅一路毀壞了那么多處火把的存放點,所跑的路程可不止一點點,其迫切謀害之心可想而知。對方費了如此大的力氣,雙方又未曾交過手,根本不知彼此實力的深淺,就這樣輕易放過,究竟是何道理?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并非那鬼魅輕易放手了,而是它非常小心謹慎,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這也從另一面證明了王多金的說法,那鬼魅的實力有限。
山下很快來了兩名婦人,同來的還有一張極為簡單的抬轎,就是兩根抬竿加一張椅子的那種。
這邊剛將商淑寧扶上轎,王多金突然出聲道:“胖子,你陪郡主先下山。”同時給了個眼色。
袁雄明白這是讓自己先去摸清村里的情況。
商淑寧等人聞聲回頭看來,羅勇問道:“法師不下山嗎?”
王多金回答道:“有點事。羅將軍,這里的看守能不能借用一下?”說著朝茅亭那邊抬了下下巴。
羅勇疑惑地問道:“不知法師有什么事?”
商淑寧了解王多金的習慣,他喜歡留有余地,不愿說的事再問也沒用,于是出聲道:“羅叔,聽法師的安排吧。”
她都這么說了,羅勇只好朝一人招呼道:“石豹,聽到了沒有?”
之前敲鐘的年輕人點頭道:“聽到了。”
一群人隨后簇擁著、抬著商淑寧下山,袁雄收拾了幾只包裹一起背上,也跟著下了山。
王多金微笑著目送他們離去,心中感慨,出身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跑到這偏僻山野來照樣有不尋常的待遇。即便家門破落,也比尋常人強百倍,又有什么苦可言,這就是底蘊吶!
“金爺,你想收拾那鬼鬼祟祟的家伙?”圓覺湊了過來,低聲問了句,顯然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王多金低聲道:“我此來要閉關,不能受到打擾,這鬼魅不除,我心難安!”
“哦!”圓覺明白了,點了點頭。
王多金又低聲道:“我估計那鬼魅并未輕易罷手,搞不好在一路尾隨,想伺機下手。現在艷陽高照,陰陽相隔,它應該不敢出來露面。天色一暗,很有可能會出來探尋。你現在回里面去,找個地方潛藏,一旦它露面,立刻斷它后路,我守在外面,會接應你。”
圓覺應了一聲,“明白。”說罷轉身就要進去,不過身形一頓,又轉身道:“金爺,它搞不好就躲在入口處,我一進去很有可能會被它發現,我有一計可免此憂。”
王多金哦了一聲,“說來聽聽。”
圓覺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陣,王多金點了點頭,旋即與他一起轉身回到了洞口。
洞口之前卸下的火把,圓覺一個人扛了起來,王多金點了一支照明在前引路。兩人故意說話發出聲響,陸續鉆回了洞內,大大方方地回到了地下河邊,將火把放回了那個放置點,然后又一起返回。上到半途時,圓覺身形一閃,藏在了一側的犄角旮旯中,王多金則一路出了山洞,熄滅了火把隨手扔在了邊上,朝那茅亭走去。
“法師!”名叫石豹的年輕人行了個禮,問道:“有什么吩咐嗎?”目光還朝洞口瞄了下,似乎在奇怪圓覺怎么沒出來。
王多金問道:“就你一人看守嗎?吃飯有人送?”
石豹回答道:“這里也沒什么事,白天就一人看守,到了飯點有人來換。晚上有兩人作伴,兩個時辰一換。”
王多金笑道:“知道了,這樣吧,今天白天我幫你們守著,你回去吧。”
“啊!這怎么行?”石豹連連擺手。
王多金手中劍杵在了身前,雙手搭在劍柄上,很嚴肅地說道:“那我再去找羅將軍重新商量一下?”
“呃…好吧!”石豹撓了撓頭,似乎有點怕羅勇,出了亭子又轉身道:“到了飯點我給你送飯過來。”
王多金感受到了這里人的淳樸,微笑著說道:“不用,誰若有意見,可問郡主!”其實他的修為隔個兩三天不吃東西也沒關系,頂多體力虛弱點。
目送有點納悶的石豹下山后,王多金好好欣賞了一下周圍的山景,順帶觀察了一番地形,最后在茅亭里盤膝坐下,閉目調息。在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天,也的確有些乏了……
“林伯伯!”山下,一群人迎接,為首一個頭發花白的男子坐在一張木制的輪椅上。他面容清瘦淡雅,眼神溫和而有力,渾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齊齊,能看出是個很自律、一絲不茍的人。
下了轎的商淑寧不顧腳疼,跑上前,蹲在了其身邊,眼眶泛紅,看得出與這人感情不一般。
此人名叫林鶴鳴,原本是寧王麾下的頭號大將,是一員文武雙全的儒將。后來在那場一萬英揚武烈衛沖擊敵方十萬大軍的大戰中負了重傷,兩條腿受損嚴重,基本上是廢了,再也站不起來了,這也是他坐輪椅的原因。寧王本意是讓他安享余生,但他對寧王與朝廷的關系心懷憂慮,主動舍去了榮華富貴,帶了家人來這里隱居,結果不幸被他料中,某種程度上來說,來了這里隱居反而躲過了朝廷的那場清洗。
如今,這處秘密之地正是由他負責。
“郡主長大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鶴鳴撫著她的腦袋連連感慨,眼眶也有些濕潤,“之前接到了小王爺的傳訊,知道郡主要來,估計著時間起碼還得要兩三天才能到,不想這么快就到了,未能及時迎接啊!”
“林伯伯見外了。”商淑寧搖了搖頭,她之前也沒想到能這么快到,多虧王多金一路背著她加速前行,好幾天的崎嶇路程硬是花了兩天左右的時間就到了。
只是這被王多金背著行走的事,她自己都難以啟齒。
“一路辛苦,累了吧,別蹲這里,有話回家慢慢說去。”見她蹲著不自在,知道她腳不舒服,林鶴鳴揮了揮手。
一行轉身,來到了一座廟堂般的院子里,也可以說是這村莊里放眼看去最好的建筑。
主堂屋內寬敞,香火味濃郁,香爐后的臺子上分階梯擺滿了靈牌,一個個名字寫在上面,都是一些故去將領的牌位,寧王及其兩個兒子的牌位居中在上。
商淑寧上前上了香祭拜,隨后就在堂內,坐在一張椅子上,挨著林鶴鳴,講述著寧王過世后兄妹兩個的經歷,言談間對林鶴鳴沒什么隱瞞。其他人被林鶴鳴屏退了,有些事情不好讓太多人知道。
其實大致的情況林鶴鳴是知曉的,畢竟一直和藍若謙那邊保持著密信來往。然而密信中有些事情不好談得太詳細,也說的比較隱晦,怕信箋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上會出事,此時自然是要好好過問一下。
兩人聊了一陣后,羅勇快步而入,欲對林鶴鳴耳語。
林鶴鳴抬手,一把揪住了羅勇臉頰的絡腮胡須,看著儒雅下手卻挺重,羅勇“唉喲”一聲。
啪!林鶴鳴手一放,順勢以掌背在羅勇臉頰上敲了一記,“郡主又不是外人,你偷偷摸摸個什么勁?有什么話是不能當郡主面說的?”
羅勇搓著臉頰,鬧了個尷尬,“一時沒注意,忘了。”看著是個虬須粗魯大漢,在林鶴鳴面前卻老實得很。
商淑寧抿嘴一笑,“看來林伯伯手上的武藝沒放下。”
“殘了,不行了。”林鶴鳴笑著擺了擺手,回頭問羅勇,“什么事,說吧。”
羅勇說道:“跟郡主來的那個人在村里到處亂逛,有些地方,不知道該不該阻攔。”
商淑寧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袁雄。
林鶴鳴淡然道:“王爺能讓來這里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人,有什么好攔的,去知會一聲,別鬧出誤會來。”
商淑寧也補充了一句,“對他的確沒什么好隱瞞的,既然來了,有些事也瞞不住。”
羅勇立刻快步離去。
林鶴鳴的注意力也轉到了這上面,“見到郡主太激動,差點忘了,聽說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來了,為何不見露面?”
商淑寧神色略顯凝重,“估計是有事,密道中遇見了點麻煩……”她把密道中遇見的意外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
林鶴鳴神色也凝重了起來,“竟然有鬼魅寄宿其中,若不除掉怕是有些麻煩。”
商淑寧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沒下山應該就是去解決這事了。”
林鶴鳴問道:“可有把握,要不要派人去配合?”
商淑寧回答道:“他既然有動作,想必是有把握的。”
林鶴鳴疑慮道:“密道中未曾交過手,不知道對方深淺,郡主何以如此篤定?”
商淑寧說道:“林伯伯,你有所不知,這位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在東郭先生的弟子中也許修為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絕對是最強的。算起來,他其實應該是玄淵宗的現任掌門……”她將王多金被軟禁在淵墟庭的事情講了一下,自己如何將王多金請下山的,南山寺發生的事,王多金又是如何幫商承宗娶親的,如何借鳳凌威的勢在蒼廬縣立足的,再之后來此的經過,原原本本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