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些文藝作品中的獸耳娘有所迥異。
獸化人并非是人類與野獸雜糅出的產物。
獸化本身,實則是一種詛咒。
詛咒會激化獸性,讓人失去理智,嚴重者甚至會逐漸退化為野獸。
最重要的是,它具有感染性。
哪怕是為了自身的安全,也很少有普通人愿意靠近、接納獸化人。
這類受到詛咒的不幸兒,要么擁抱獸性,最終死在捕獵或被捕獵的路上。
要么為了不傷害他人,隱居在山林之中。
這就很麻煩了。
畢竟從只言片語中能大致猜到,安比恐怕是卷入了一場盜竊案里。
是不是冤枉的,暫且得不出結論。
但有‘獸化’的先決印象,難保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考慮到凱瑟琳提到過,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時間通知她,只怕此前遇到過類似狀況。
唐奇便決定原路返回,先將凱瑟琳喊過來再說……
可正要轉身,豺狗的咆哮聲又傳進耳朵里:
“不敢承認?那就先砍下你這雙不干凈的爪子,給你一個教訓!”
唐奇驚愕回頭,便見豺狗已經將長劍高舉頭頂。
“我沒有偷任何東西,你們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唐奇隔地并不遙遠,他能清楚的瞧見,少女被嚇得渾身戰栗。
長枷禁錮的白皙雙手,竟忽然展露青筋,一瞬間蔓延上雪白的絨毛。
纖細的五指,緊跟著延長出鋒利的指甲,儼然要變作野獸的利爪。
圍觀的一個少年見狀,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指著那雙獸化的爪子咒罵道:
“怪物,就是你!就是你毀了我們家的星梅!”
而行刑的豺狗,則有些遲疑地看向不遠處的黑蛇——
村官當然也站在他的身旁,但在星梅鎮上,話語權并不如他們這些雇傭兵。
見老大沒有阻止的念頭,才狠厲一笑,劈向少女的雙手,毫不猶豫。
這本來用不著他親自動手。
但豺狗不會放過任何讓人懼怕他的機會。
行刑是個絕佳的由頭。
“不、不!”安比緊閉上了雙眼。
可少女的哀求爭取不到任何的憐憫。
劍刃程亮,映襯一道銀白的寒光——
“凱瑟琳!”
一聲呼喊,頃刻震住了在場所有人,讓劊子手的劍鋒,停留在了少女手背的上空,僅有咫尺之遙。
所有人向聲音的來源看去,短暫的遲疑后,紛紛猜測起眼前這張生面孔的身份。
唐奇刮了胡子,就連豺狗都沒認出來。
但這無關緊要,眼看少女的手掌完好無損,他緊跟著長舒一口氣——
從昨夜這伙傭兵對待凱瑟琳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能讓他們動搖的,也只有這朵最靚麗的晨暮花。
雖然跟這伙傭兵對著干,不算明智。
但她可是自己的唯一的粉絲。
自己還想品嘗,她昨晚承諾的那杯星梅酒。
他不愿意昨天才在日志上記下【新朋友】,一覺醒來就對她見死不救……
而豺狗確實因為‘凱瑟琳’而猶豫,但環顧四周,卻沒見到那抹嫣紅的倩影,恍然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
于是惡狠狠地瞪向唐奇,連跟著手中長劍一并指了過去:
“你是她的同伙?”
“怎么會,大人。我和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瓜葛。”
唐奇盡可能的禮貌回應,又在心里不斷盤算還能做些什么。
豺狗冷哼一聲:
“那就不要打擾這場審判!”
“事實上,尊敬的行刑官大人,我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錯,竟需要用雙手作為代價贖罪?”
“她偷走了梅爾領主的星梅!等到明天的豐收節,龍金城的商隊抵達,沒人能承受份額不夠的后果!”
“份額不夠?請問她偷走了多少?”
“至少一噸!”
“多少?”
唐奇眨了眨眼,仔細打量了一下安比瘦削的小身板,又想了想一噸星梅的分量——
一個標準尺寸的木桶,大約能裝下50公斤的漿果。
一噸的漿果,便需要20個木桶承載。
“恕我冒昧,您的意思是——
一個一米四左右的小姑娘,在沒人察覺的前提下,一夜之間偷走了二十箱星梅,又將它們藏在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對嗎?”
豺狗的臉龐一陣漲紅。
別說是一個小姑娘,就是換作他這么個專業的傭兵,辦起來也十分吃力。
他咬牙道:
“她可是頭野獸,力氣大一些再正常不過。
況且,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再怎么不可能,也是事實真相!”
“什么證據?”
“她毀了我家的星梅!”
此前那位少年喊道,忍不住跺腳,顧不上飛濺在他新靴子上的泥漬。
豺狗緊跟著應聲:
“沒錯!就在上午,林恩神父看到她出沒在大衛一家周圍。
沒過多久,他們便發現種在院子里的星梅爛在了地上!”
“我只是路過那里!”
安比為自己辯解道,
“我向古拉加斯發誓!”
似乎是積怨已久,少年大聲反駁:“得了吧,誰會相信一頭怪物的起誓?”
豺狗緊接著說:
“并且在昨天晚上,莊園里的一個果農起夜時,有發現一個小孩子模樣的人,在果園徘徊。
今早把犯人帶去對峙時,發現果園留下的腳印,與她的鞋子一模一樣——這都是板上釘釘的證據!”
“說什么證據,你們明明是射了箭再畫靶——”
安比哭喊著為自己辯駁,
“你們一開始就認為是我做的,所以不管有什么線索,都會往我身上栽贓——就連鞋匠丟了靴子,都要造謠是我偷的!
我又不是自愿長尾巴的……
你們到底為什么要這么針對我!?”
豺狗不想再跟‘犯人’糾纏下去,狠狠瞪了唐奇一眼,叱道:
“總之,別再耽誤我的時間,否則就把你和這個竊賊按同罪論處!”
這么說著,他還是不放心地瞧了黑蛇一眼。
后者自始至終游離在狀況之外。
一旁的矮人【碎石】喝了口水袋中的星梅酒。
都忍不住肘了肘他的大腿:
“嘿,凱瑟琳可是把那個孩子當作妹妹看待,這么做真的好嗎?”
“不要說地我在咄咄逼人似的——目前的證據都指向她,我們只是秉公執法。”
“可讓一個小姑娘搬走一噸重的梅果,還是有些……”
“聽著碎石,不好好看守果園、跑出去喝酒的責任,我們幾個都有。
所以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真相,而是一個說地過去的借口。
好在明天商隊抵達的時候,給我們的雇主一個交代,懂么?”
碎石冷哼一聲:“哈,你真有那么在乎雇主?我看你是怕獸化的詛咒感染到凱瑟琳。”
“我們可是傭兵,在乎傭金有錯么?”
黑蛇奪過碎石的水袋,也為自己灌了口果酒,
“更何況,又不是我動的手。凱瑟琳有什么理由怪罪我?”
碎石聳了聳肩,重新奪回水袋,沒再說什么。
他早就過了婦人之仁的年紀了。
黑蛇是他的頭,既然老大心意已決,他也沒什么多摻一腳的道理。
再看被長枷緊鎖的少女,只覺得像是一條砧板上來回撲騰的魚肉。
那柄鋒利的菜刀,或許就要剃掉她柔軟的‘魚鰭’。
但比起待宰的魚肉,更讓碎石擔心的是,【金色橡樹】是否會就此關上面向他們的大門?
“那我可是會瘋掉的……”
正待發愁之際,卻聽人群之中又鬧出了動靜。
罪魁禍首仍是那個打擾審判的男人。
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但在碎石的印象里,這或許是來到星梅鎮后,除了黑蛇之外,頭一次有人駁了豺狗兩次面子——
算上昨夜,似乎是三次。
畢竟前腳還在笑罵著“賣鉤子”的豺狗,后腳就被整個酒館的歌聲震得一言不發……
他樂于看到這條豺狗吃癟的模樣。
而這次的源頭,是一首歡快,富有跳躍律動的歌謠:
“煩請諸位不要太過著急,
星梅失竊或許是個謎題;
必須確認線索蘊藏的奧秘,
手中的證據才能具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