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快要窒息了。

不是**上的，是精神上的。

他躲在屋里，連窗簾都拉上了，可那種感覺卻無孔不入。

安靜。

一種死寂到令人發指的安靜。

院外，小鎮的街道上，數千名仙魔大能像最虔誠的石雕，紋絲不動。他們收斂了所有氣息，封鎖了所有神念，甚至連呼吸都調整到了一個微不可察的頻率。

可李凡卻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個絕對隔音的舞臺中央，被數千道探照燈死死地鎖定。

那些探照燈，就是他們的心。

他能“聽”到他們的專注。

他輕輕從椅子上站起來，腳下的木地板發出一聲輕微的“嘎吱”聲。

瞬間，他感覺那數千顆心，齊齊一跳！仿佛在品味這聲“嘎吱”中蘊含的無上道韻。

他走到廚房，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

“嘩啦”的水聲，在李凡聽來，像是被這片詭異的寂靜放大了百倍，震耳欲聾。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院外的玄黃仙帝，此刻正閉著眼，滿臉陶醉地感悟著——“道主此舉，莫非是‘上善若水’的真意顯化？”

這日子，沒法過了！

吵鬧，他可以當成是背景噪音，充耳不聞。

可這種被人用靈魂“圍觀”的感覺，讓他渾身汗毛倒豎，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

這比把他扔進菜市場，還要折磨一萬倍！

“系統，你管這叫‘舒適度’？”李凡在心里無聲地吶喊，“我快要得幽閉恐懼癥了！”

系統一如既往，毫無回應。

不行。

他得自救。

他需要讓自己的心，真正地靜下來。

李凡的目光，落在了院中那棵其貌不揚的小樹上。

系統獎勵的，悟道茶樹。

自從種下后，他還沒正經嘗過。他只知道洛冰顏她們寶貝得緊，天天拿塊絲綢擦葉子。

“安神……靜心……”

李凡嘀咕著，或許，這玩意兒真有點用？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做什么重大決定一般，推開了房門。

在他踏出門口的瞬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外面那些“石雕”們的精神，瞬間被調動到了極致！

道主出來了！

道主又有新的動作了！

李凡強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目不斜視地走到悟道茶樹旁。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三片最嫩的芽葉。

動作簡單，純粹。

但在院外，通過心神感應著這一切的玄黃仙帝，卻像是看到了宇宙初開的奇景！

他的道心在劇烈震顫！

那不是手！那是締造萬法的天道之手！

那不是茶葉！那是凝聚了“清凈本源”的無上道果！

道主……這是要親自為我等演化“清凈大道”了么！

玄黃仙帝激動得差點一口仙氣沒喘上來，趕緊強行壓下心頭的狂喜，繼續以最虔誠的心境“聆聽”。

李凡可不知道外面那老頭豐富的內心戲。

他捏著三片嫩葉，走回廚房，表情嚴肅而專注。

他現在只想泡一壺能讓自己忘掉一切煩惱的、完美的茶。

他找出那個用了好幾年的小泥爐，生上木炭，放上陶壺。

然后，他用山泉水，輕輕地潤洗著那三片茶葉。

就在他將所有心神都沉浸在這份凡俗的儀式感中時。

天，暗了下來。

不是烏云蔽日的那種暗。

而是一種……像是被一塊巨大無朋的黑布，猛地從天上蓋下來的暗。

光線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迅速消失，整個世界都被拖入一片詭異的昏黃色調中。

院外。

所有盤膝而坐的仙魔大能，幾乎在同一時間，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們齊刷刷地抬頭望天。

蒼穹之上，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陰影，正緩緩地撕裂空間，降臨到九玄大世界的上空。

那不是實體，更像是一個通往無盡深淵的“空洞”。

從那空洞之中，滲透出一股讓仙帝都感到心悸的、純粹的、冰冷的惡意與饑餓。

那是一種超越了仙、魔、妖、冥所有體系的，來自世界之外的……絕對恐怖！

“這……這是什么？！”

一位仙尊失聲驚呼，道心瞬間失守。

“天道在哀鳴……世界的法則在恐懼！”

噬天魔尊厲九幽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慘白。他那引以為傲的魔尊威壓，在這股氣息面前，渺小得如同螻蟻。

下一刻，從那巨大的陰影空洞中，探出了無數扭曲、混沌、無法名狀的觸手與軀體。

虛空魔族！

傳說中吞噬世界、以界域為食糧的禁忌存在！

一道充滿混亂意志的嘶吼，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

“這個世界……聞起來很美味……吞了它！”

轟——！

一道漆黑的光柱，從陰影中射出，目標直指仙界九重天闕的最高處！

玄黃仙帝瞳孔驟縮，倉促間調動整個仙界的氣運，凝聚出一面橫跨天際的巨大仙光護盾！

咔嚓！

仙光護盾，如同一面薄冰，在接觸到黑光的瞬間，便布滿了裂痕，隨即轟然破碎！

無數仙宮崩塌，仙人隕落！

“噗——！”

玄黃仙帝猛地噴出一口金色的仙血，氣息瞬間萎靡下去。

僅僅一擊，仙界共主，重傷！

“聯手！”

噬天魔尊一聲咆哮，滔天魔氣與玄黃仙帝殘存的仙光匯聚在一起，化作一道仙魔合擊的洪流，逆天而上！

然而，那巨大的陰影中，只是隨意地伸出一根漆黑的觸手，輕輕一拂。

仙魔洪流，無聲消散。

玄黃仙帝與噬天魔尊如遭重錘，雙雙從空中墜落，砸在凡塵禁區的邊緣，氣息奄奄。

絕望。

前所未有的絕望，如同瘟疫般，在所有仙魔大能的心中蔓延。

他們引以為傲的修為，他們所敬畏的至尊，在這個天外來客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世界……要毀滅了。

茶館內。

李凡皺了皺眉。

他看著窗外那昏暗如黃昏的天色，有些不悅。

“搞什么啊，這天怎么說變就變？”

他探頭出去，望向遠處天空那詭異的巨大黑影，像是在看一團形狀奇特的烏云。

“要下大暴雨了嗎？真是的，這鬼天氣……”

他收回頭，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小陶壺上。

壺里的水，正冒著細密的氣泡，發出了“咕嘟咕嘟”的悅耳聲響。

水，快開了。

外界的末日景象，世界的哀鳴，眾生的絕望，于他而言，不過是影響了泡茶光線的背景板。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水溫是否恰到好處，以及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會不會影響茶葉的最佳風味。

“真煩人。”

李凡拿起那只最普通的白瓷茶杯，將三片潤洗過的、舒展開的嫩綠茶葉，輕輕放入杯中。

他提起陶壺，壺嘴傾斜。

一股滾燙的清泉，帶著他此刻全部的、只為“求得一杯好茶以享安寧”的純粹意志，緩緩注入杯中。

就在水流與茶葉接觸的瞬間。

一股無形的、超越了九玄大世界所有法則、甚至超越了那虛空魔族認知極限的至高道韻，以那只小小的茶杯為中心，悄然凝聚。

仿佛，一個全新的宇宙，正在這杯清茶中，被動地……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