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號人的鮮血,將王承恩端來的那個大海碗都給滴滿了。
混合了血液的酒水順著碗口滑落而下,在被燈火籠罩之下顯得極為詭異,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更別提此刻的乾清宮大殿之內還靜的可怕。
每個人都沉默著卻又近乎于狂熱般從前一人手中接過利劍。
然后以一種自殘般的狠厲割破手心,將鮮血滴入碗中。
若是換了個膽小的人來看到這副場景,恐怕會當場嚇到癱于地。
時間在這副詭異的場景中慢慢流逝。
隨著最后殿內最后一人執行完這場儀式,眾人也是皆停下動作,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的看著朱由檢。
朱由檢拿起一旁準備好的酒杯從海碗內接了一杯血酒。
隨著他的動作,余下眾人也皆是拿起酒杯從碗中接取血酒。
等到眾人皆舉起酒杯之時,朱由檢將杯中充斥的鐵銹味的血酒一飲而盡。
眾人毫不停頓,隨之共飲杯中血酒。
這百十號甚至彼此之間都還不太熟悉的官員武將。
就這么被朱由檢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給生生捏成了一團牢不可破的精鐵。
沒辦法。
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親身帶頭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們這些本就屬于皇黨的臣子,怎能不為了那個名為興漢的偉大目標而獻出一切?
更何況對于許多人來說,這本就是他們心中的宏圖壯志。
直到一眾人等在離開皇宮之時。
都還在腦海中不斷回味著剛才殿內那讓他們永生不忘的畫面。
然而,眾人心中雖然有著壓抑不住的亢奮。
但就是在如此情況下,他們也沒有發出什么多余吵鬧的聲音。
沒有人談論剛才所發生的事,沒有人閑聊,有的只是眾人對視一眼后,便沉默著散去。
一個沉默且有著共同目標的組織,才是最為強大的。
......
三日之后。
奉天殿。
朱由檢召集群臣,于朝會上宣布了自己要于今日外巡的消息。
此言一出,滿朝震動。
奉天殿內足足列著大幾百名官員,除了其中一小部分已經提前知道此事外。
其中大多數都還是處于一個懵逼的狀態。
京中政事剛有起色,皇帝突然之間便要外巡,又是出于何等目的?
但在震驚過后。
眾人隨即便將皇帝外巡目的的事情拋之腦后,轉眼間便開始琢磨起另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
皇上離京之后,不管短短一月之內積攢的威望有多么深重,那也必然會出現權力真空。
可以預料的到,朝堂之上的斗爭必然會演變到極端激烈。
如此一來......便必須要趁著這段時間抓緊站隊了。
否則不管皇上過段時間能否成功班師回朝,那還沒挪好屁股的人,最終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般人想要騎墻觀望坐收漁利,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最先死的就是中間派。
一眾官員的心思開始止不住的翻涌。
而內閣中的幾位閣老聽聞皇帝外巡的消息,則是恰到好處的大驚失色,慌忙攜一眾官員跪地勸諫陛下。
一行人等痛心疾首,高呼陛下萬不可行此危急之事。
那副表情,仿佛比自己死了媽還要再難過幾分。
皇黨、宦官以及武官勛貴們也是不動聲色的站出來勸諫。
朝堂之上,百官勸諫。
面對跪地勸諫的眾人,朱由檢只是交代了一句自己離開后朝中各事皆一切照舊即可。
繼而,他便直接離開奉天殿來到萬歲山。
萬歲山演武場。
朱由檢外巡所帶的人馬已經全部集結于此。
身著黑衣的神威營列隊于正前方,兩側則是從京營和錦衣衛中挑選而出的上千健兒。
此刻。
五千余人氣勢高漲,大批輜重如紅夷大炮、佛朗機炮、火銃、重騎兵鎧甲等皆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馬車之上。
朱由檢身著輕甲騎著一匹高大駿馬看著眾人淡淡點了點頭。
“出發。”
隨著朱由檢一聲令下。
五千人馬浩浩蕩蕩的從萬歲山走出皇宮。
剛才還在奉天殿內痛哭疾首阻攔的群臣們,此刻倒是沒一個再站出來勸諫了。
一些不明就里的封建主義戰士,剛開始還想組團跪在出宮大道上勸勸。
但看著文官集團,和最近朝堂上慢慢起勢的皇黨都沒站出來一個人。
再加上前些日子玄武門前活生生踩死三品大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所以此刻也是不敢再當這個出頭鳥。
對于滿朝文武們來說,雖然出于各種原因與目的都沒有真正再站出來勸諫。
但皇帝離京。
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送行禮節還是要全部做到位的。
皇宮之外。
寬闊的天街大道上。
但凡京城中有品級的官員,此刻全都跪在了街道兩旁為皇帝車駕送行。
與此同時。
許多雙眼睛也在盯著皇帝車駕前進的方向。
當看到一眾人馬向西城門行去時,黃立極和李國普皆不可察覺的動了動眼角。
向西,那便大概率是要去河北了。
等到皇帝的車隊慢慢消失在天街大道上后。
剛才跪伏于兩側的一眾官員們也是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皇上已經離京了。
沒了這個制約,接下來京中的權力斗爭將會正式進入白熱化。
拋開還沒來得及選擇一方為營的那些官員不提。
隊伍前列。
黃立極看了站在對面的皇黨一眼,似乎是從他們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什么不同。
不過他并未多想,只是慢慢轉身離去。
一方在左,一方在右。
雖然兩方只隔著一條天街大道,但卻已如水火般毫不相容。
站在雙方的立場之上,沒有對錯之分。
有的,只是簡簡單單的你死我活。
......
京城之外。
出了西城門后。
小洪子策馬來到朱由檢圣駕之前,縱身跪下詢問道:“陛下,接下來咱們往哪走?”
對于外巡之事,他們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最終目的地是哪里還沒人知道。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陛下讓往哪里走,他們便往哪里走就是。
“先到河北真定府。”
朱由檢早已看過地圖,由京城行至陜西。
最適合的路線便是京城——河北真定府——山西平定州——山西平陽府——最后渡黃河入陜西。
原本經由河北保定的話,路途會稍微便捷一些。
但朱由檢自然清楚。
內閣中黃立極與李國普兩人的老家,一個在大名府一個在保定府。
他目前沒心思在河北浪費時間。
在這個年代的交通力下,他從京城趕到陜西即使一天不停,也足足需要二十天之久。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著手于解決陜西之急,那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便都浪費不得一點。
所以繞開保定府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