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的火苗在松木掩體里搖晃。漢斯用藍色鉛筆劃過奧得河彎曲部,筆尖在“E-7交通壕“坐標處刻下深痕:“剛剛得到消息,海因里希大將放空了施勞弗水庫,現在每寸凍土下面都是沼澤。“
我點了點頭,抬起手看了眼時間:19:47
已經七點鐘了,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抬起頭有些疑惑的問漢斯:“咱們的增援是不是早該到了?”
漢斯沒有說話,沉默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不過很快防空洞外就傳來踩碎凍土的聲音。那是十二輛騾車,拉車的牲畜戴著繳獲的蘇軍馬鞍,轡頭上殘留的紅星漆印在探照燈下若隱若現。青年團少年們跳下板車,他們肩章上的銀線鷹徽縫得歪歪扭扭,懷里卻緊緊摟著鐵拳100火箭筒。
我正想上前查看一番,就看見一個醫療兵匆匆跑來,她袖章上的紅十字標志被硝煙熏得發黑,我記得他是和我住一屋的女兵。
“中尉!電話!”
我快步沖到屋里抓起聽筒時,電流雜音中傳來克里上尉沙啞的嘶吼:“立即...第二道防線...攜帶重武器...全部撤退...記得留下一些…”
聲音戛然而止,很顯然是電話線斷了,不過我還是沒有放棄的叫了兩聲:“喂!喂!”
對面沒有絲毫反應,我直接撂下電話朝著漢斯說:“把施耐德給我叫過來!”
漢斯點了點頭轉身沖出了防空洞,不一會兒就傳來施耐德粗重的喘息,這個老兵不到兩分鐘就跑了回來。
“青年團帶的是木槍!”他撞進門時甩落滿身冰碴,手指摳進松木桌面的彈孔,“國民沖鋒隊的老家伙們連靴子都沒有,光腳踩進戰壕里——“”
“好了施耐德!”我直接喝止了他“不要抱怨了,畢竟我們就這些援兵了”
“現在我要交給你一項重要的任務”我看著站的筆直的他:“因為電話線斷了,我需要你現在立刻趕去連部,當一回傳令兵”
“能明白嗎!”
施耐德的手指在槍柄上摩挲了兩圈,這個經歷過數次戰役的老兵突然挺直腰板,被凍硬的野戰服發出皮革般的吱嘎聲:“明白了長官!“
“快點回來。“我把最后的柏飛丁藥片塞進他大衣口袋,這個動作讓我想起醫學院時期給重傷員注射嗎啡。施耐德咧開干裂的嘴唇,露出被煙堿染黃的牙齒:“知道了長官。”
待施耐德走出戰壕,我沖著背后的漢斯說:“走吧,趁著最后這點時間,我們去巡查一圈戰壕”
因為溫度急速下降,我和漢斯披著大衣走了出去,一出來就聽見奧得河方向傳來冰層膨脹的嘎吱響動,像巨獸啃咬骨頭的聲響。我接著月光看了眼腕表:2:03。
我們兩個拿著槍便開始了巡視,今天的氛圍明顯和昨天不一樣了,戰壕里面死氣沉沉的,仿佛昨夜的狂歡只是黃粱一夢,所有人都握緊了槍。
在我路過黨衛軍戰壕的時候一股混雜著苦杏仁與烈酒的氣味就撲面而來。我用眼神示意漢斯,他拿起刺刀挑開帆布簾,在煤油燈的映照下兩個人影來回重疊,黨衛軍少尉的魯格槍管正頂在斯特拉絲的太陽穴上,斯特拉絲與少尉隨著身體顫抖不斷撞擊彈藥箱,發出細碎的咔嗒聲。(過審修改)
看到這一刻我承認我生氣了,我拿起槍托狠狠砸向桌子,碰的一聲巨響驚醒了所有的黨衛軍,少尉對我們的到來不聞不問,只是繼續動身體。
很快他便完成了,從斯特拉絲旁起來,對著我,這一幕看得我面紅耳赤:“你們這成何體統!趕緊把衣服都給我穿上!蘇聯人要過來了!”(過審修改)
看見斯特拉絲一點反應沒有,我掃了她一眼,只見她腿上還穿著我們從之前那座小鎮里面順來的黑色絲襪,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漢斯的刺刀猛地插進木箱“你們都沒聽見長官說話嗎!”
少尉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好啊,我們穿衣服”
他和后面的幾人慢悠悠的穿上了衣服,看著我們氣憤的樣子一起哄笑了起來。
穿好衣服后少尉點燃了一根煙,頓時整個防空洞里變的煙霧繚繞的,我被嗆的咳嗽了兩聲。
我揮手驅散二手煙卻瞥見躺著一動不動的斯特拉絲,她仍是赤著身子,我看不下去了拿起了一塊毛巾擦去了她的污穢。(過審修改)
一抬頭卻看見了她因為藥物過量而導致的瞳孔擴散,我頓時攥緊拳頭:“你們給他吃了什么!”
我站起來掏出了手槍,直接對準了少尉的額頭,他沒什么反應,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樣子。
“快說!”我把手指搭在扳機上欲要開槍,他這才踱步到斯特拉絲身邊:“你想知道他究竟吃了什么藥嗎?”
他嘿嘿一笑,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在了我的臉上,然后故意把煙頭按在斯特拉絲的鎖骨上,皮肉焦糊的滋滋聲里混著她夢囈般的**。
正當我要開槍的時候,施耐德回來了,他披著大衣直接沖了進來,門外的冷氣瞬間驅散了屋里的暖意,也同時打斷了我。
“上尉…上尉讓咱們在八點半之前準備好,然后通過E-7交通壕溝撤到第二道防線”他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一看就是跑了很久。
我的怒氣瞬間消散一半,連忙低頭一看手表,已經2:14了,我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看到我沉默,施耐德又補充了句:“上面說還要留下一個班的人”
防空洞里的空氣驟然凝固。我顫抖著手拿起一根香煙自顧自的點燃,2:15的刻度在煤油燈下顯得格外清晰,我沒有再管與黨衛隊的紛爭,徹底無視了他們。
“把剛到的國民沖鋒隊名單拿來。“我的聲音像奧得河的冰層般冷硬。漢斯翻開被血浸透的花名冊,我拿起遞過來的一支筆在泛黃的紙頁上顫抖的圈著名字:漢諾·鮑曼,62歲,左腿截肢;沃爾夫岡·施密特,15歲,哮喘病;埃里希·穆勒,58歲,青光眼晚期...
我拿著藍色鉛筆,筆尖花名冊上顫抖著劃圈,這些被圈中的人上周還在柏林街頭賣報紙、修皮鞋,此刻卻要成為抵擋蘇軍腳步的殉葬品。
這幾乎是必死無疑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