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時逾白一眼,繞開他上了樓梯,而后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馬車之事過后,她一直小心翼翼,盡量避開同時逾白獨處,或者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時逾白倒是真的不再同她如何,可為什么她的心底反而有種理不清的隱隱失落。
江卿妧煩躁地撓了撓頭,將腦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全都抖落了出去。
走到欄桿處,靠著望著樓下的壁畫發起了呆,神女衣裙飄逸,身姿輕盈,濃墨暈染,淡彩勾勒,衣裙上就連紋理都繪制的極為詳細。
也不知是哪位大師留下的真跡。
江卿妧雙手搭在欄桿上,目光上下品評著畫作,明明周遭已經化為一片廢墟,可這壁畫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嗎?
她不由皺眉,指尖也因為過于用力而變得有些發白。
為什么,除非一開始這個畫作就......
江卿妧直起身,一個人獨自來到壁畫面前,試探性的伸手摸了下那幅畫。
果然,只有湊近些才能發現,原本看上去完美無瑕的壁畫,實則坑坑洼洼,之前所說的紋理,不過是那晚月落樓被毀時,小廝抱著東西木制的桌椅劃過壁畫留下來的,細摸之下,上面還有一層浮土。
應該是木制品被毀壞時,留下的碎屑。
可若是這樣,那為什么……江卿妧目光穿過大堂,落到那尖尖的木刺上面。
也得虧為了保留證據,月落樓內的一切場景都不曾動過,也包括當時穿透雷禎丹田的那節桌腿。
許是那晚時間緊迫,頭腦發懵,江卿妧竟是現在才猛地過來,尋常因打擊而折斷的木棍接口處哪會有這么平整,不像是折斷,反而像是什么利器磨斷的一樣。
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哪還能不明白自己怕是被人給耍了一圈。
“反應過來了?還不算太笨。”
時逾白在其身側突然這樣說了一句,江卿妧嫌棄地后退了一步,小聲道:“你早就看出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想到自己為了月落樓一行人將自己送進了狼嘴里,還搭上了滄辰宗,從而來替她們撐腰,費力不討好不說,還白白招惹上了雷羌一行人,心中不甚有些唏噓。
“我說了你就會信嗎。”時逾白嗤笑,“你捫心自問,我可曾同你說過沒必要插手他們的事。”
江卿妧自知不應該把這件事怪到時逾白頭上,只是……
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魔怔了,輕咬下唇,眼底滿是郁悶。
看著她這副模樣,時逾白有些無奈,“行了,別糾結了,若是還生氣大不了我們不管此事,直接離開罷了。”
就在此時,老鴇從月韻的房間走了出來,
“各位貴客請上樓,韻娘她醒了有些話想對各位說。”
時逾白沒動,直直的望向她,“還去嗎?”
江卿妧猶豫了一瞬,還是點點頭,“總要有個說法才是。”
幾人上樓,推開門,江卿妧抬步而入,就連原本應躺在床上養傷的人,此時正站在窗邊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老鴇上前輕聲道:“姑娘,幾位貴客來了。”
那模樣倒像是下人對待主子,江卿妧心中壓了種種疑惑,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月韻身著一身白衣,身影單薄,儼然是重傷未愈的模樣,扭頭看到江卿妧身后之人時,她的神色有一瞬的凝頓。
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她上前坐在蒲墊之上,為江卿妧斟了一杯薄酒。
“恩人請坐,昨日之事多虧了恩人愿意出手相助,我原以為我會死在那里......”
月韻自飲一杯,眸中滿是凄色,“不論如何,我這條命是恩人救回來的,日后恩人若有需要,隨時都可與我聯絡。韻娘雖人微言輕,但這些年也積攢下來不少人脈。”
說罷,又要給自己倒酒。
江卿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重傷未愈,這酒還是少飲些為妙,不論如何身子都是自己的,我將你救回來,不是讓你這般糟蹋自己身子的。”
月韻一怔,沒想到少女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這么多年來,多是勸她飲酒的,這般讓她少喝點倒是第一個。
見江卿妧磨磨蹭蹭,始終未曾挑破月韻的謊言,時逾白沒了耐性,“呵!”的一聲。
對別人倒是有耐性,又愛心軟,怎么到了他這就只知道各種唱反調,也不知道誰教她的。
“姑娘若是真的要謝我,那便煩請月韻姑娘再將那一日雷禎在月落樓的事細說一遍吧。”
月韻主動邀約,江卿妧也不想再兜什么圈子,索性開門見山。
月韻此刻已知對方要問什么,突然釋然地笑了,“姑娘果然聰慧,月韻便知瞞不過您。”
江卿妧靜靜地看著她:“我那日來,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是。”
月韻點點頭:“在月落樓呆了這么久,男女鑒別這種事對我來說早就已經沒有任何難度,姑娘雖然借助物品將自己的相貌偽裝成了男人,可是行為習慣卻是一時之間難以更改的。”
“不論是您上樓梯時下意識想要提起裙擺卻無果,還是看到大廳那些醉漢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以及您現在的坐姿,都無一例外的張示著您的身份。”
江卿妧訝然,全然沒想到自己竟然從一開始就露出了這么多的破綻。
“那身世呢,你又如何得知我來自滄辰宗?”
月韻失笑,“能有這種氣質,性格的姑娘,定然是大家族中培養出來的。”她稍稍停頓了片刻,“況且您將宋鈞掛在城墻上,還把宋府一家人送進大牢的事跡,已經傳遍了整個江城。”
江卿妧:......
“原來你都知道啊。”
月韻:“正是因為知曉姑娘的性格,韻娘才會賭這一次,所幸我賭贏了。”
江卿妧皺眉,“你若有什么冤屈,大可與我直說,為什么偏偏要采用這種方式,但凡我沒有插手此事,你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月韻搖搖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狠意:“如果姑娘不愿意出手,我會在臨死前求見雷禎那個小人一面,在他面前自爆,將他也給帶下去。”
江卿妧沉默的咽了咽嗓子,“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你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