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帆是被門鈴聲砸醒的。
床頭鬧鐘的熒光指針剛劃過七點,窗外的雨早停了,可他后頸還黏著冷汗——凌晨三點那個穿雨衣的影子,還有陳倩發(fā)來的照片,像團濕棉花堵在喉嚨里。
他推了推旁邊的孫陽,發(fā)現(xiàn)對方早醒了,正盯著天花板,眼白上爬滿血絲。
"又...又是門鈴?"余帆聲音發(fā)顫。
昨晚他們被門鈴折騰了三次,最后一次孫陽抄著掃帚沖下樓,卻只在玄關看見一灘水跡,像有人穿著濕鞋子站過,又憑空消失了。
孫陽沒說話,翻身下床時膝蓋撞在床頭柜上,"咚"的一聲。
他彎腰撿眼鏡,鏡片裂了道細紋——是凌晨第三次沖下樓時摔的。
余帆跟著起身,拖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吱呀"響,像極了昨晚窗外被拖動的聲音。
兩人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木質(zhì)臺階在腳下發(fā)出老舊的**。
孫陽突然停住,轉(zhuǎn)身時眼鏡滑到鼻尖:"你說...會不會是王杰?"
余帆的手在樓梯扶手上攥出青白,喉嚨發(fā)緊:"他...他昨晚沒回來。"
門鈴又響了,比前幾次都急,"叮咚叮咚"連成串。
孫陽的喉結(jié)滾動兩下,率先走到門前。
貓眼上蒙著層霧氣,他用袖子擦了擦,瞳孔驟然收縮——門外站著兩個穿藏藍制服的警察,其中一個舉著證件,另一個手里捏著個證物袋,里面是部浸水的手機。
"余帆?
孫陽?"高個警察敲了敲門,"我們是分局刑偵隊的,有點情況需要你們配合調(diào)查。"
門開的瞬間,余帆聞到股潮濕的鐵銹味,混著警服上的樟腦丸氣息。
矮個警察打開筆記本:"今早五點,環(huán)衛(wèi)工人在路口綠化帶發(fā)現(xiàn)具男尸,身上帶著校園卡。"他翻開證物袋,露出張浸水的學生卡,照片上的男生正沖他們笑——是王杰。
孫陽的手扶住門框才沒栽倒:"王...王杰?
他昨晚說去買宵夜,說半小時就回..."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是凌晨兩點到三點。"高個警察從公文包取出張照片,照片里的人趴在泥水里,后腦勺有塊凹陷的傷口,臉色青灰得像泡在福爾馬林里。
余帆只看了一眼就別過臉,胃里翻涌著酸水——那是王杰常穿的灰衛(wèi)衣,左袖口還沾著他上周煮泡面時濺的油漬。
"確認是他嗎?"矮個警察的筆懸在筆記本上。
孫陽的手指摳進掌心:"是...是他。
他右耳后有顆痣,照片里能看見嗎?"
高個警察翻出張?zhí)貙懀喾骋娬掌锬腥硕竽穷w淡褐色的痣,眼前突然閃過昨晚王杰出門前的樣子——他套著衛(wèi)衣站在玄關,笑著說"給你們帶烤腸",現(xiàn)在那笑容卻和泥水里的青灰重疊在一起。
"死因可能是摔倒后昏厥,低溫導致失溫。"矮個警察合上筆記本,"但后腦的傷需要進一步尸檢確認。
你們和他同租,知道他有夢游習慣嗎?"
余帆搖頭時脖子發(fā)僵:"他...他昨晚說要去買宵夜,沒說夢游。"
"最近有什么異常嗎?比如和人結(jié)怨?收到奇怪信息?"
孫陽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余帆看見他摸手機的手在抖。
是條未讀消息,發(fā)件人"陳倩",時間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他找到了,下一個是你們。"
"沒...沒異常。"孫陽迅速鎖了屏,指腹在手機殼上反復摩擦。
警察留了聯(lián)系方式,說后續(xù)可能需要再配合調(diào)查。
臨出門時,高個警察回頭看了眼別墅院子:"這老房子年頭久了,晚上最好別亂走。"
門"咔嗒"關上的瞬間,余帆癱在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fā)墊的破洞。
孫陽站在窗前,窗簾縫隙漏進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們說死因是失溫...可王杰昨晚出門時穿了厚外套,就算摔了,從別墅到路口才十分鐘路程,怎么會凍死?"
"還有陳倩的短信。"余帆摸出手機,照片里井底的藍格子襯衫還在眼前晃,"她墜樓那晚,攥著的紅繩和昨晚雨衣人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咚咚咚"。
敲門聲驚得兩人同時跳起來。
李寶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保溫桶,眉眼被晨霧浸得模糊:"聽說警察來了,煮了粥,一起吃?"
施麗婭從李寶身后探出頭,手里的保溫袋滲出熱氣:"還有茶葉蛋,熱乎的。"
余帆盯著李寶身后的張遠山——那個總穿青布衫的風水師,此刻正盯著別墅院子里的老槐樹,眉頭皺成個結(jié)。
"張叔,"余帆咽了口唾沫,"能...能幫我們看看嗎?"
張遠山的目光從老槐樹收回來,青布衫袖口沾著晨露:"先吃飯。"
四人圍坐在餐桌前,白粥的熱氣模糊了鏡片。
余帆喝了兩口就放下碗:"昨晚我們看見穿雨衣的人,還收到陳倩的短信...張叔,這別墅是不是..."
"七煞位。"張遠山掏出個銅羅盤,指針在桌上轉(zhuǎn)得飛快,"這院子的布局,是按北斗七星擺的。
老槐樹是天樞,井是天璇,臺階是天璣...七煞歸位時,怨氣最重的那個,會替其他六煞尋替身。"
孫陽的筷子"啪"地掉在碗里:"陳倩是第一個,王杰是第二個?"
"陳倩墜樓的井,是天璇位,屬陰。"張遠山從布包里取出朱砂筆,在黃紙上畫了道符,"這符貼在床頭,能擋陰煞。
記住,天黑后別進院子,尤其是井邊。"
他又畫了兩道符,分別遞給余帆和孫陽:"要是看見穿雨衣的人,別應他,別跟他走。"
李寶皺著眉:"張叔,需要我們幫忙嗎?"
"先穩(wěn)住他們。"張遠山把羅盤收進布包,"七煞歸位要七天,今天是第三天。"
眾人送張遠山和李寶出門時,晨霧散了些,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像只攤開的手。
余帆盯著樹影,忽然打了個寒顫——樹杈間好像掛著什么,可等他揉了揉眼,又什么都沒了。
回到住處,施麗婭把保溫桶收進廚房,趙婉兒給余帆和孫陽倒了杯熱水:"別太擔心,張叔懂這些,會有辦法的。"
李寶站在窗前,望著別墅方向抽煙,煙頭明滅間映出他緊繃的下頜:"陳倩的紅繩,王杰的藍襯衫...可能她根本沒轉(zhuǎn)世,怨氣纏著別墅不放。"
"你這大探險家用得著這么愁?"施麗婭戳了戳他肩膀,"當年在乾陵碰到尸變都沒見你皺眉頭。"
李寶掐滅煙頭,笑了下卻沒達眼底:"那是尸變,這是...人心比尸毒更難防。"
趙婉兒把熱水杯往余帆手里按了按:"先歇會兒,下午我們?nèi)ベI些艾草,晚上熏熏屋子。"
余帆盯著杯里的熱氣,喉嚨突然發(fā)澀。
孫陽湊過來,壓低聲音:"要不...晚上我們?nèi)ダ顚毮莾海?/p>
他住的地方陽氣重。"
李寶像是聽見了,轉(zhuǎn)頭道:"正好缺人斗地主,晚上來湊個手?"
余帆看了眼窗外的老槐樹,樹影不知何時歪向了井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紙,點了點頭:"好。"
天快黑時,施麗婭在廚房喊開飯,香味飄進客廳。
余帆望著墻上的掛鐘,指針正慢慢爬向六點——離天黑,還有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