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一多的喉結在頸側滾了兩滾。
手機屏幕上"姚剛"兩個字刺得他眼疼,后頸的雞皮疙瘩順著脊椎爬滿全身——這深山老林里信號弱得連微信都發不利索,姚剛怎么會突然打電話?
他盯著陶俑轉過來的臉,那陶土雕的眼睛在手電光里泛著死白。
山風從盜洞灌進來,吹得蠟燭火苗歪向一側,投在墻上的影子像活了似的扭成一團。
錢一多咬咬牙,把手機按成靜音塞回口袋——趙亮明說過,陳將軍墓里的盔甲是唐初鍛甲師用百煉鋼打的,甲片上嵌的金絲能換半車黃金。
他攥緊撬棍,朝干尸的肩甲伸過去。
玄色盔甲的搭扣早銹成了黑渣,他一掰就碎成粉末。
腐肉混合著松脂的腥氣突然濃了十倍,錢一多捂住口鼻后退半步,卻撞在陶俑堆上。
最前面那個陶俑的腦袋"咔嗒"一聲砸在地上,裂成兩半的陶土里滾出只死耗子,皮毛上還沾著暗紅的霉斑。
"操!"錢一多罵著蹲回去,指甲摳進盔甲縫隙。
干尸的右手還攥著青銅劍,他掰了兩下沒掰開,干脆用膝蓋壓住尸體肩膀。
腐肉被壓得"噗"地冒出水泡,黃褐的液體滲進他的袖口,他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那干尸的手指在動——不是錯覺,指節真的在彎曲!
"別...別鬧。"錢一多聲音發顫,額頭的汗滴進眼睛里。
他猛一用力,盔甲肩甲"刺啦"撕開道口子,露出底下裹著絲綢的腐肉。
干尸的左眼球"啵"地掉下來,滾進他腳邊的泥坑里,眼窩里爬滿白色的蛆蟲,正隨著他的動作簌簌往下掉。
錢一多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扯下領口的毛巾捂住嘴,繼續拽胸甲。
金屬摩擦聲像鋸子在骨頭里攪,突然"咔嚓"一聲,他腳下一滑,整個人栽進棺材里。
鼻尖撞上干尸的臉,腐肉的黏液糊了他半張臉,發臭的嘴正對著他的嘴——那干尸居然還長著牙!
"啊!"錢一多尖叫著往后縮,右手腕突然一陣刺痛。
他低頭看見干尸的牙深深嵌進自己的肉里,黑紅的血正順著指縫往下淌。
他狠命甩動手臂,干尸的腦袋"啪"地砸在棺板上,半邊臉碎成渣子,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頭骨。
盔甲徹底散了架,甲片叮叮當當掉了滿地。
錢一多連滾帶爬爬出棺材,后背蹭到棺沿時撞亮了掉在地上的手電。
光圈掃過干尸的手——那只原本攥著青銅劍的手,此刻正松松垮垮垂著,青銅劍不知什么時候戳進了他的褲管。
他扶著墻喘氣,褲腿傳來濕冷的觸感。
低頭一看,鮮血已經浸透了布料,在地上洇開個暗紅的圓。
錢一多摸出腰間的白酒瓶,咬開蓋子往傷口上倒。
酒精刺痛得他倒抽冷氣,借著月光,他看見傷口周圍的皮膚正在發烏——該不會是尸毒?
"奶奶的趙亮明,說什么'能換套房的寶貝'!"錢一多罵罵咧咧翻懷里的東西。
玉印被他壓在胸口,此刻裂成了三瓣,湊近聞還有股泥腥氣——哪是什么玉,分明是黃泥摻了金粉雕的!
短劍倒是還在,可劍鞘上的云紋早沒了幽藍,藍寶石的位置只留個光禿禿的凹痕,他這才發現口袋被劍尖戳了個洞,寶石早不知掉哪去了。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掏出煙盒的手直抖。
打火機連打三次才著,火星子映得他眼眶發紅。
趙亮明說陳將軍墓是他托關系從文物局搞到的資料,劉一鳴還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有貨",合著全是耍他?
錢一多捏碎煙蒂,火星子濺在雪地上,"滋啦"一聲就滅了。
"再下去找找。"他抹了把臉上的腐液,撿起手電往盜洞走。
山風突然停了,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剛彎下腰,后頸的汗毛"唰"地豎起來——有什么東西在看他。
錢一多猛地轉頭,手電光掃過身后的灌木叢。
雪地上沒有腳印,只有幾棵老松在月光下投著怪影。
他咽了口唾沫,抬腳要往洞里邁,手電突然"滋"地閃了兩下,滅了。
黑暗里傳來"呼——呼——"的喘氣聲,像有人正貼著他耳朵呼吸。
錢一多的頭皮麻得發疼,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那喘氣聲越來越近,混著泥土翻動的聲響,像是...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盜洞里爬出來。
他想跑,可兩條腿像灌了鉛。
喘氣聲擦過他的后頸,帶著股腐肉的腥氣——和棺材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錢一多的喉嚨里發出嗚咽般的尖叫,手忙腳亂去摸兜里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盜洞口的雪地上,印著一排濕漉漉的血指印,正朝著他的腳慢慢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