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妄聞言，有些泄氣：“按照已知的故事，陸遙會滅掉長山宗，可是……”

他攤攤手，相當無奈：

“我好像也出了點問題，實力不夠。”

不妄真的很想親自給小寶報仇，小包子臉、一臉稚氣，會哭會鬧，也會幫他們跑腿、給他們擦汗……端來水、舉著手踮著腳喂他們。

——那么可愛的小孩。

黎扶半晌才道：“還有很長時間，慢慢來。”

風吹動樹葉搖曳，野梨樹開了花，紛紛揚揚往下落，周圍安靜下來，很寧靜，又像暴風雨前的平靜。

不妄說：“黎扶，消失之后，我很想小寶。”也很想你。

黎扶沒有說話。

許久之后，夕陽西下，黎扶聲音輕輕——

“回來了就好。”

*

長山宗

躺在床上的沉蕭奄奄一息，已經沒了多少神志，頭發花白，整個人十分蒼老，滿臉皺紋，生命垂危。

他的壽命走到盡頭。

這時，迷迷糊糊當中，有人扶著他起來，摟進懷里，強大的靈氣灌入他的身體，又將什么東西種在了他的丹田里面！

花月面色蒼白。

她手上引動靈氣，絲絲縷縷，涌入沉蕭體內，而她的修為瞬間倒退一截。

昆山鏡外

紫霄疑惑：“她這是在做什么？”

花月有一段時間沒拿出昆山鏡，他們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隔了許久，她回到長山宗后，才重新拿出鏡子。

含徽看著她的動作，許久之后，眉頭一皺，面色難看：

“她在給沉蕭種靈根！”

眾人呼吸一滯。

所謂種靈根，就是挖掉契合之人的靈根，種入另一個人丹田之內……

“可是，種下的靈根是假靈根，并不能讓沉蕭修煉，不過是飲鴆止渴，拖不了多久。”太悟門掌門搖搖頭。

含徽心頭一跳。

她總覺得……花月不止做了這些。

果然，下一刻，花月拿出一個瓶子，倒出里面的丹藥，便要喂給沉蕭。

她聲音輕輕：“蕭郎。”

種下靈根之后，沉蕭有了些意識，緩緩睜開眼睛，視線看向丹藥，聲音嘶啞：“這是什么丹藥？”

花月不想多說，只是抿唇：

“延壽丹。”

沉蕭聞著那股惡心的味道，繼續問：“用什么煉的？”

花月不說話。

昆山鏡外，眾人看著那一顆通紅的丹藥，只覺得十分熟悉。

片刻后，含徽幾人異口同聲——

“肉人參！”

當年，大顯取童子煉丹，供奉給林道門掌門李長恨和夫人屠珍珍，黎扶戳開真相，滅了林道門，殺了李長恨和屠珍珍……

之后，肉人參再不存在。

這就是邪魔歪道一般的存在！

無極簡直頭皮發麻。

他知道花月會干出瘋狂的事情，沒想到這么瘋狂！

她為了讓沉蕭活著，竟然取肉人參、種靈根！

這是天命之人？

這是庇佑蒼生的修仙者？

含徽瞬間冷下來，喝道：“花月！你在做什么？！你莫不是以為在怨鬼世界里面，就可以肆無忌憚？”

花月抬頭回視她，眼神堅定又瘋狂，“二長老，怨鬼世界本來就是假的，里面的人都是假的，況且，有傀儡替死符，我救的是你們的命。”

含徽身體一晃。

從曲山世界到現在，他們總是以怨鬼世界里面都是假的為理由，做了許多錯誤之事。

后來她發現，種種皆有映照，里面的人是假的，但他們的心不是假的。

在里面可以做的事情……

出來之后，一樣都可以做！

“怨鬼世界你進入的還少嗎？次次都是我們不將里面的人當成人，最終輸給鬼煞主，花月，你是修仙者，是修仙者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你當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而不是對凡人肆無忌憚出手！”含徽死死盯著她。

這是他們追殺黎扶，種種行事的目的。

花月抬起頭，嗤笑一聲：

“身為天命之人，我一直為護著天下蒼生而與鬼煞主相斗，被殺了一次又一次，被折磨夠了……可我也是我自己，沉蕭是我最愛之人，他若是死了，我管其他人死活？！”

天下蒼生又如何，抵不過一個沉蕭！

無極：“……”

——救命啊！

——都干出這種事情，就別一口一個天下蒼生了。

沒看到“蒼生”需要你，只看到你的愛恨情仇把無辜的人卷進來枉死！

前有黎扶，如今更是用孩童煉丹。

無極喃喃：

“你把蒼生掛在嘴邊，問過蒼生意見了嗎？”

見花月已經瘋了，含徽一甩衣袖，呼出一口氣，視線看向萬象：

“尊人，不能讓沉蕭吃下這樣的丹藥，否則我九霄就再也立不住，我們將沉蕭從怨鬼世界帶出來。”

萬象是大乘修士，能做到的。

花月立刻反駁：“二長老，您可別忘了我們體內還有同心玉，本來是比黎扶更有優勢，若是沉蕭出去……”

都是太虛，她現在完全不怕九霄長老。

況且，他們都不曾將她放在眼里，本來就不喜歡她，她又何必客氣？

萬象垂下眼眸。

許久之后，他托著寶塔，平靜開口：

“沉蕭，吃下去。”

含徽錯愕地看向他。

沉蕭也是一愣，隨后，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將那顆紅火的丹藥吞下去。

花月露出溫柔的笑，看著他低聲安慰——

“蕭郎，你別擔心，我只是放了他們一些血，沒有要他們的命，而且，怨鬼世界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場幻境。”

沉蕭緩緩躺回去，沒說話。

含徽閉上眼睛，手握緊成拳。

之前有過的迷茫與疑惑，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

許多年后

不妄用衣衫兜著不少梨子，踩著一棵棵樹，沖向黎扶，遠遠便露出燦爛的笑容，眉目舒展，一臉欣喜——

“黎扶，今年的梨子格外好吃，我把最好的全都摘了！”

打坐的白衣女子睜開眼睛。

睜開時，眼神冷漠，她看向不妄，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但不妄絲毫不介意，走到旁邊，選出最大最好的一個梨，在袖子上擦了擦，遞給黎扶：“你這功法越修越冷，還是小心些。”

黎扶見此，呼出一口氣。

她看著不妄笑容，在抬手接過梨子的瞬間，眉眼間的冷漠淡開了些，平靜無波的心臟跳動一瞬，嘴角微不可見勾起。

重新有了溫度。

“你又沒好好修煉。”黎扶眼神譴責。

不妄低著頭，在所有梨子里面挑了個最小的叼在嘴里，漫不經心，聲音含糊：

“這怨鬼身體有問題，我無論如何修煉，都始終是一個菜雞，既然如此，那干嘛浪費時間……”

黎扶：“……”

她就很無語。

不妄把梨子放在旁邊，叮囑：“記得吃啊，我可是在一群猴子手下搶到的。”

黎扶：“……”

所以，這還很光榮？？

另一邊。

沉蕭面目清冷，閉著眼睛吞下花月帶回來的丹藥，忍著惡心，將那股反胃感咽下去。

花月忙遞上靈泉，一臉擔憂：

“還是很難受嗎？我加了甜草，應該沒有血腥味才對。”

沉蕭搖搖頭，沒說話。

花月當即便明白了，他這是過不去心里那一關。

她嘆口氣，依靠著沉蕭肩膀，聲音輕輕：“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說好白首不相離。”

——她愛的人同樣是天命之人。

——他們天生一對，不可分離。

他們早已眾叛親離，鬼煞主要殺他們，保護他們的修仙者又厭惡他們……天大地大，三千世界，他們只有對方。

花月無比慶幸，她還有沉蕭的愛。

*

與此同時。

有人跌跌撞撞沖入長山宗后殿，呼吸急促，滿臉震驚——

“掌門、長老，不好了！”

里面正在分配丹藥的掌門和長老們同時皺眉，不滿地看向來人。

“自黎扶與花月加入長山宗開始，我們宗門日益強大，如今連一些小宗門都來依附我們，能有什么不好？”

“哈哈哈，是呀，這才百年，她二人修為就已經化神巔峰，我長山宗未來必然問鼎九霄。”

“如今又有宗門向我們示好，只要黎扶與花月繼續成長下去，一定……”

……

那人慌忙搖頭，聲音結巴：

“就是她們出事了！”

掌門心口一緊，忙問：“到底怎么回事？！”

“黎扶洞府內有一個怨鬼，她與怨鬼相愛，花月以邪道煉丹，如同邪修一般為她的道侶延續壽命！”那人急道。

殿內眾人全都變了臉。

丑聞！

這是兩個驚天丑聞，能毀掉黎扶與花月、毀掉他們長山宗的丑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