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卻心安理得站在黎扶身后，拽著她的手，像是找到了給他做主、撐腰的人，等待她的保護。

不妄抬起下巴。

兩名修士當即沉了臉，上下掃視黎扶。

“你是誰？”

“道友，你也是修士，怎和怨鬼勾結？！”

“鳴越門辦事，還不快速速讓開！”

說話間，兩人死死盯著黎扶，那眼神，就仿佛她罪孽深重，滿臉的譴責與不滿。

黎扶抬頭看向他們，沒回答。

——長劍出鞘。

*

野梨樹上，黎扶靠著樹干，風吹樹葉沙沙響，繁茂的高大樹木生機勃勃。

旁邊，不妄坐在樹干上，嘟囔：

“你都沒想過來平安縣看一眼嗎？我從變成怨鬼之后，就一直在這里等你，等了多好年，怕你找不著，我連跑都不敢跑，差點被修士殺了……”

他抬著下巴，指著自己臉頰的細小傷口。

真的很小。

再不訴苦就要痊愈了。

黎扶：“……”

她面無表情：“所以你怎么變得這么弱了，被兩個小修士欺負？”

語氣很是嫌棄，但嘴角上揚。

不妄坐在旁邊，擺擺手：“別提了，我死后突然變成怨鬼，弱得不成樣，陸遙這該死的怨鬼世界竟然壓制我！”

明明變成怨鬼了，他應該很強。

可是，就像是被什么壓制一般，始終是一個弱小怨鬼，強大不起來。

不妄抬頭看向她，一臉認真：“黎扶，這個怨鬼世界有問題?！?/p>

黎扶相當淡定：“你才發現？”

不妄：“？？”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黎扶看向平安縣方向，眼前仿佛再次出現那場大火，被燒死的鄰人、窒息而死的小寶……

“當我想救他們，卻只能被迫冷眼旁觀的時候?！彼穆曇糨p輕。

不妄恍然大悟。

是了。

這世界不僅壓制他，還壓制黎扶，否則，當初她能眼睜睜看著一切悲劇發生嗎？

黎扶：“我想，這天道目的不是壓制我們，而是要我們走上必須走的路，這條路，就與陸遙口中的‘終點’有關。”

——所以，她修仙了。

“花月卻沒有被壓制。”

不妄呼出一口氣，神情凝重：

“看來九霄真比我們知道得多，萬象讓花月選擇的路，是能夠最大程度擺脫天道控制，陸遙的故事始末，萬象他們很清楚?！?/p>

如此，這一局中，花月與沉蕭更有優勢，更別說還有同心玉在……

黎扶想了想的，搖搖頭：“會被壓制的選擇，可能才是陸遙要我們必須走的路，不可更改，就更接近真相?！?/p>

頓了頓，她又說：

“這個世界很特殊，天道更是格外強勢，不妄，以后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冒險……”

不妄擺擺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沒事啦，我不是沒死嗎？

“就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特殊，我怕你完不成任務，實在放不下心，才又變成怨鬼回來的?！?/p>

他的語氣很輕松，還有些傲慢，一貫的吊兒郎當。

但眼神認真又擔憂。

他是真怕這個世界出問題，更是不放心黎扶失去他們后獨自留在里面，他心里的惦記成為執念，才順利凝聚怨氣，化身怨鬼回來……

黎扶微微一怔。

她看著這雙認真的桃花眼，緩緩抬手放在心口上。

咚。

心跳一下，隨后再沒有動靜。

不妄愣住，滿臉詫異：

“黎扶，你的心怎么回事？”

自打再見黎扶他就覺得奇怪，心跳仿佛止水，一點波動都沒有，要不是剛剛感受到跳了一下，他恐怕還會以為是自己變成怨鬼后，同心玉消失，再也感受不了黎扶的心跳。

聞言，黎扶神情平靜：

“我懷疑是長山宗給的功法有問題?！?/p>

不妄瞬間坐直，整個人繃緊神經，眉頭緊鎖：“怎么回事？對你有沒有什么妨害？”

該死的長山宗！

含徽他們能猜到是誰干的，黎扶與不妄在大火之后，同樣能猜到。

——長山宗自導自演。

這樣心狠手辣的一個宗門，又給了黎扶有問題的功法，不妄怎么可能不擔心？

“暫時還沒察覺?！崩璺龌卮稹?/p>

只是還沒察覺，但既然功法有問題，就不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不妄抓了抓腦袋，難掩擔憂：“這可怎么辦？你既然知道功法有問題，干嘛修煉呀?！?/p>

黎扶在不妄旁邊坐下，隨口說：

“凡人是看不出來功法有問題的，我也是修煉之后才察覺，如果按照陸遙的安排，這功法就應該修，才能走到終點?！?/p>

不妄嘟囔：“你才說讓我不要冒險，分明是你最愛冒險，什么后果都不管不顧。”

他伸出手，扣住黎扶的手腕。

沒看出有什么問題，應該暫時對身體沒有傷害，是其他方面的問題。

——不過，都是暫時。

黎扶視線眺望已經消失的平安縣，眼神冰冷：

“有些危險必須去嘗試，既然被天道壓制，那就按照時間，走向應有的結果，小寶與平安縣那么多人，該要一個說法。”

聽到“小寶”二字，不妄一震。

刻意忽略的記憶其實一直都在，這個世界是假的，但他們相處那一年是真的。

不妄是帶小寶最多的人，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他聲音沙啞，神情嚴肅：

“你也認為我們現在走的路，是陸遙和容霜燼的經歷？”

九霄流傳的故事本來就漏洞百出，現在即便知曉是假的，或者故事當中還有其他隱情……都很正常。

修仙者容霜燼不是和怨鬼陸遙相愛，而是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最平凡的凡人夫妻，還有一個孩子。

但容霜燼拒絕了修仙，所以九霄滅掉平安縣，殺死她的丈夫和孩子，逼著她走上修仙之路。

火災之后。

容霜燼為復活丈夫與孩子，成為修仙者。

陸遙放不下心愛的妻子，成為怨鬼。

他們走上對立的兩個身份，之后……便是赫赫有名的九霄“丑聞”。

而最開始，他們只是一對尋常凡人夫妻。

黎扶點點頭：“我覺得是，但又有些奇怪，好像很違和……”

她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不妄呼出一口氣：“慢慢來吧，只要走在正確的路上，就總能知道全部真相。”

他眼神同樣冷下來，殺意盡顯：

“按照傳聞，接下來，便是長山宗覆滅?！?/p>

黎扶眼神冰冷，無波無瀾：

“我一直在等。”

長山宗該死！

從那場山火開始，長山宗所有知道真相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已經不配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