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時節的風裹著麥香,吹遍了江南的田壟。
蘇州府外的麥田里,十幾個格物堂的學子正蹲在田埂上,手里攥著木尺和算盤。
王二柱蹲在最前頭,指尖劃過麥芒:“記著,麥穗飽滿度看第三節,超過三寸的,一畝能多收半石?!?/p>
身后的孩童們七嘴八舌應著,其中有個曾在儒學學堂讀過半年書的少年,手里還攥著半本磨卷了的《論語》。
他忽然指著遠處:“王大哥你看,儒學學堂的先生也來了!”
田埂那頭,孔承宗帶著兩個儒生站在柳樹下。
他們本是來“巡查農風”卻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農戶們圍著格物堂的學子,手里捧著的《麥收測算冊》被汗水浸得發皺,冊子上的墨字卻個個清晰:“行距一尺五,株距八寸,通風透光,蟲害自少”。
有個老農舉著冊子湊過來,粗糙的手指點著其中一頁:“孔先生,您看這上面說,麥秸能編筐子賣錢,這在圣人書里有講嗎?”
孔承宗喉頭動了動。
他昨日在儒學學堂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此刻看著田埂上堆著的麥秸,李三槐教大家用格物堂的法子編的筐子,邊角用細鐵絲固定,比尋常竹筐結實三成,已有貨郎來預定了。
“這……”他剛要開口,卻見王二柱帶著學子們扛起木架。
那是格物堂新造的脫粒機,用腳踏帶動木齒轉動,一人操作抵得上三個壯漢用連枷打麥。
脫粒機轉動的吱呀聲里,麥粒簌簌落在竹筐里,濺起細碎的金浪。
“孔先生要不要試試?”王二柱遞過踏板,“這木齒間距是按麥粒大小算的,既不會漏糧,也不會傷麥秸?!?/p>
孔承宗看著自己白凈的手指,又看了看踏板上老農留下的泥痕,終究沒接。
倒是同行的年輕儒生忍不住走過去,學著王二柱的樣子踩了踩,麥粒落得更快了。
當晚,孔承宗給曲阜寫了封信。
燭火下,他筆尖懸在紙上許久,終究沒寫“格物為異端”只寫了“脫粒機可使麥收效率增半,農戶稱便”。
而此時的北平府,兵法堂的箭樓剛架起最后一根橫梁。
蔣瓛正帶著幾個格物堂的雜役調試測距儀,那是個銅制的圓筒,筒壁刻著刻度,通過瞄準遠處的旗桿,能算出距離。
“再測一次?!?蔣瓛指著三里外的靶場,“昨日試射時,測算的距離差了兩丈?!?/p>
雜役里有個叫趙二郎的,原是鐵匠鋪學徒,此刻正瞇著眼透過圓筒觀察:“統領您看,刻度在‘三百一十步’,上次是沒算準風力?!?/p>
他從懷里掏出個小本子,上面記著“東風三級,箭程減五步”。
正說著,孔承緒扛著火炮零件走來。
他臉上沾著鉛灰,袖口磨出了洞。
這一個月在鐵廠實習,他已能認出磁鐵礦和赤鐵礦,甚至能算出熔爐溫度夠不夠:“蔣統領,新炮的炮管按格物堂的法子加了夾層,今日可試射?”
靶場盡頭,新造的火炮泛著冷光。
蔣瓛點頭時,卻見遠處跑來個錦衣衛:“統領,接到急報,需即刻演練防御陣型!”
眾人立刻行動。趙二郎迅速架起測距儀測算靶場范圍,孔承緒則鋪開地圖,按格物堂教的“比例尺”標注防御點位:“此處地勢較高,可架設火炮;彼處狹窄,適合布置障礙……”
演練結束后,蔣瓛看著精準的陣型布局,對孔承緒道:“你這測算本事,比只背兵書管用多了。”
孔承緒摸著炮管上的溫度,忽然明白為何皇孫要讓兵法先生學格物,紙上寫的“知彼知己”,終究要靠實打實的測算才能落地。
消息傳到東宮時,朱雄英正在看江南送來的麥收報表。
蘇州府的畝產比去年多了一成,備注里寫著 “格物堂《春耕要訣》普及之處,收成尤佳”。
馮保端來新茶:“殿下,曲阜回信了,孔彥縉說要派十個懂農事的老秀才去江南,專門教‘儒學與農?!?/p>
朱雄英笑了:“讓他們去。再告訴李三槐,把《麥收測算》編成歌謠,讓雜役們教農戶傳唱,‘行距一尺五,穗子滿當當’好記?!?/p>
……
新學堂的發展如雨后春筍般,在大明的各個角落蔓延。
蘇州府的印刷廠內,泡過桐油的活字運轉得愈發順暢,一本本帶著淡淡油香的課本從這里源源不斷地運往各地學堂。
掌印師傅看著堆積如山的課本,臉上滿是欣慰,他從未想過,自己這雙手竟能印出這么多能讓百姓增長見識的書籍。
在云南偏遠的州府,首批學堂剛剛落成。
儒學學堂的匾額雖不及江南的那般精致,卻也透著莊重;
格物堂的木牌簡單質樸,卻吸引了不少當地的百姓。
有個世代以打獵為生的獵戶,讓自己的孩子背著弓箭來到格物堂,他說:“聽說這里能學到測算距離的本事,學好了,孩子打獵也能更準些?!?/p>
格物堂里,李三槐的徒弟正拿著改良后的測距離工具,給孩子們講解如何通過樹木的影子判斷距離。
孩子們聽得聚精會神,時不時舉手提問。
獵戶的孩子摸著工具上的刻度,眼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儒學學堂里,先生正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講解《論語》。
講到“溫故而知新”時,他指著窗外格物堂的孩子們:“就像格物堂的孩子們,在實踐中學習新知識,我們溫習舊的典籍,也能從中領悟新的道理?!?/p>
北平府的兵法堂已經開課許久,孔承緒帶著學子們不斷改良火炮。
他們根據實戰需求,調整火炮的角度和火藥配比,炮彈的射程和精準度又有了提升。
一次演練中,炮彈精準地命中了遠處的靶心,學子們歡呼雀躍。
孔承緒望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他愈發覺得,將格物學與兵法結合,才能真正提升軍隊的戰斗力。
曲阜的儒學學堂里“格物與儒學”課備受學子們的歡迎。
孔承宗站在講臺上,拿著格物堂編印的《農具論》,結合儒家的“仁者愛人”思想,講解改良農具如何讓百姓省力,如何體現對百姓的關懷。
臺下的學子們聽得入神,不少人開始主動去格物堂旁聽課程。
東宮之中,朱雄英看著各地送來的學堂月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月報里詳細記錄了各個學堂的教學成果:有的學堂用格物學的知識解決了當地的灌溉難題;有的學堂將儒學思想融入到格物實踐中,讓學子們更深刻地理解知識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