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翻涌的護城河堤上,何家俊跌跌撞撞砍翻兩名虎娃軍士卒,戰馬嘶鳴著踏碎滿地血洼。他回頭望向已成火海的大營,眼中閃過狂喜——只要逃到對岸,集結殘余兵力,他日必能卷土重來!
"想逃?門都沒有!姑奶奶這暴脾氣!"
尖銳厲喝突然炸響在頭頂。何家俊本能地抬頭,只見一抹玄色身影自燃燒的瞭望塔縱身躍下,手中不知何時攥著半塊青磚。他甚至來不及舉起兵器格擋,破空聲已貼著耳畔掠過,后腦傳來錐心劇痛。
"砰!"
何家俊向前撲出丈許,一口老血混著碎骨噴濺在青石板上。他睜著空洞的雙眼栽倒,手中佩劍"當啷"墜地,驚起一群啄食尸體的烏鴉。巧云甩了甩沾血的手,鎏金流星錘在掌心靈活翻轉:"就這點能耐,也配和我家世子作對?"
主將轟然倒地的瞬間,戰場仿佛被按下靜止鍵。護衛軍殘部舉著染血的兵器呆立,望著少女腰間明晃晃的鎏金腰牌,終于意識到這場叛亂早已注定失敗。夜風卷著硝煙掠過死寂的營地,只余零星火舌舔舐著殘破的帥旗。
另一邊,楚凡前腳踏入攝政王府,后腳趙烈與楚凡兩位舅父都緊握兵器,如影隨形地跟在其身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原本以為大勢已定的楚煜,見到楚凡時,嚇得連連后退,差點摔了個狗吃屎。站穩腳后,強裝鎮定急忙說道:“三哥,你回來了??!”
“不死了嗎?哦,不,呸,瞧我都說些什么……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身旁的母妃蘇姨娘,死死攥著裙擺,膝蓋簌簌發抖,幾乎要跪坐在地。往日狐假虎威的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低垂著頭,不敢與任何人對視,整個人蜷縮在楚煜身后,像一只受驚的鵪鶉 ,任憑眾人森冷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身上,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楚凡居高臨下睨著楚煜,眼尾漫著冷笑,聲線涼薄如冰:“很意外?就你糾集的這群烏合之眾,連外邦草原狼騎的爪牙都不如。那些自詡驍勇的部族,如今墳頭草都已三丈高,就憑你們?”
他忽而嗤笑一聲,袖袍下的手指輕輕摩挲腰間玉佩,“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本世子要取你們性命,可比碾死螻蟻容易得多?!?/p>
“三哥,不,你誤會了,我沒有……”楚煜扯著破碎的衣袖踉蹌后退,冷汗浸透后背。四名親衛如驚弓之鳥般將他護在中央,可在虎視眈眈的甲士群中,這道防線脆弱得如同薄紙。他喉結滾動,突然意識到自己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自幼被排擠在修煉資源之外,連握劍的手都生滿凍瘡,此刻哪怕最不起眼的小兵揮刀,都能輕易取他性命。
他的出身像道永遠洗不凈的恥辱烙印。母妃蘇姨娘曾是二哥楚凜生母李氏的通房丫頭,若非李氏臨終前涕淚橫流地哀求,父親楚蒼瀾至死都不會將她抬為側妃。那時楚煜早已束發,錯過了開脈修真的黃金年歲,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位兄長瓜分珍貴的丹藥與功法,自己的院落連炭火都比旁人少半成。
“楚……楚凡,你誤會你弟弟了……”蘇姨娘突然撲跪在地,發髻歪斜的模樣活像只炸毛的老母雞。她膝蓋重重磕在青磚上,卻渾然不覺疼痛,渾濁的眼中只剩求生的瘋狂。然而話音未落,趙烈猛然抽出腰間軟劍,寒光擦著她耳畔釘入地面:“大膽!攝政王尊號也是你能直呼的?
“蘇姨娘,還不讓開?”
趙烈皮笑肉不笑地撣了撣袖口,遠處傳來親衛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他刻意頓了頓,骨節分明的手指重重叩擊王座扶手,發出沉悶回響:“這張玄鐵鎏金椅自王府落成便在此處,三百年來唯有攝政王能踏足。
當年先王爺臨終前,還親手在椅背刻下‘攝政者生,擅坐者死’的訓誡——蘇姨娘莫不是連王府祖制都忘了?等神機衛護送王妃回宮,世子即刻繼位。莫要讓老身之罪,再添上僭越之罰?!?/p>
蘇姨娘僵在原地,尿意順著大腿內側洇濕了織錦裙擺,腐臭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她死死咬著下唇,卻止不住身體如篩糠般顫抖,眼前浮現出趙烈前些日子當眾腰斬叛黨的場景——此刻那雙手正指著象征權柄的王座,仿佛在向她宣判死刑。
原來,早在局勢動蕩之際,貼身侍女巧云便與暗衛頭領沈清霜密議妥當。
她們趁著夜色將楚凡生母——攝政王正妃沈念秋,悄然護送入宮。女帝本就與楚凡有婚約在身,早已命人在皇宮深處辟出隱秘院落,不僅布置得奢華至極,更安排了數百精銳禁軍日夜輪守,將這處宮苑圍得水泄不通。
此刻,蘇姨娘望著楚煜身邊最后四個親衛被繳械制服,膝蓋一軟重重磕在青磚上。
她額頭緊貼地面,發髻散落的發絲沾滿塵土,聲音帶著哭腔不住顫抖:“是、是妾身豬油蒙了心……世子爺!不,王爺!您即將承襲大位,權傾朝野,就、就當可憐我們母子這螻蟻般的性命,饒過我們吧!”
她拼命磕頭,額角滲出鮮血,卻渾然不覺,只盼能換來一線生機。
“父王尸骨未寒,你們二人在他生前倒也算安分守己?!背材﹃g玉佩,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劍,直直刺向瑟縮在地的兩人,“可惜,不該對本王動了殺心。”
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卻在觸及記憶深處時驟然消散?;秀遍g,他又聽見父王臨終前的諄諄教誨:“若有朝一日你承襲大位,切莫報復曾欺辱你的兄弟。王者之道,貴在容人;即便復仇,也當留一線生機。”
這句話像烙印般刻在心底,此刻在耳畔回響,讓他握劍的手微微發顫。
沉吟良久,楚凡從袖中取出女帝親賜刻有“如朕親臨”的金牌令箭,冷硬的聲音在庭院里回蕩:“念在舊情,今日饒你們性命。即刻逐出攝政王府,貶為平民。”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將他們的財物充公,留些銀錢,權當買個活路。”
話音剛落,趙烈便帶領一隊親衛魚貫而入。鎧甲碰撞聲中,楚煜的院落瞬間被重重包圍,一場抄家搜查就此展開。
“謝、多謝王爺寬宏大量……嗚嗚嗚……”蘇姨娘“噗通”癱倒在地,先是喉間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嗚咽,緊接著便如決堤般嚎啕大哭起來,“嗚哇——!”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涕泗橫流糊了滿臉,磕頭時額頭與青磚相撞發出“砰砰”悶響,“您大慈大悲,是咱們母子的活菩薩啊……嗚嗚!”
轉而死死攥住楚煜的衣角,哭音里帶著尖銳的顫調,“兒啊……娘的命根子……你差點把娘的魂都嚇飛咯……嗝、嗝——”
哭到嗆住,又發出一連串帶著哭腔的打嗝聲,整個人抖得像狂風中的枯葉。
約莫半個時辰后,趙烈大步踏入廳堂,手中攥著一沓泛黃的書信,最上面赫然是地下殺手組織的回件,墨跡未干的字跡透著血腥氣息。
在他身后,八口朱漆描金大箱被親衛們重重擲在地上,箱蓋掀開的剎那,珠光寶氣傾瀉而出——金鋌堆成小山,翡翠玉佩泛著幽光,連箱底都鋪著整匹的波斯絨毯。
誰能想到,這位最不受寵的庶子,竟在朝廷明令禁賭的風口浪尖,暗中掌控著三十余座地下賭坊。
那些藏在煙花巷深處的賭窟,每日吞金吐銀,利潤之巨令人咋舌。而這秘密,除了同樣心懷鬼胎的楚霄,竟無人知曉。
楚凡雖知楚煜名下商鋪眾多,卻因厭惡從未細究,哪料這些產業背后,竟藏著弒父殺兄的驚天陰謀。
“王爺!大事不好!”趙烈猛然推開死死拽住他衣角的婦人——正是陸承鈞的小女兒、楚煜的發妻。她發髻凌亂,涕淚橫流,卻被趙烈毫不留情地甩在一旁。
趙烈單膝跪地,雙手呈上那疊罪證:“這里有……已故攝政王遇刺的鐵證!”
楚凡接過信件的指尖驟然發僵。四封密信依次展開:第一封寫著“二十萬兩白銀,刺殺攝政王楚蒼瀾失敗”;第二封字跡潦草,血腥味似乎都滲進了紙頁:“五十萬兩白銀,任務完成,頭顱已呈,速驗明付尾款”;第三封僅有寥寥數字:“刺殺世子楚凡失敗”;而最后一封信箋皺如廢紙,墨痕暈染:“百萬懸賞無果,目標已至凌霄城,此子命硬,建議另謀他策”。
看完信件后,楚凡面沉如水,將信件狠狠甩到楚煜母子面前,信紙拍在滿地金銀上發出脆響:“楚煜,你還有何話要說?原本念在父王遺愿,想留你一條生路??赡銖s父奪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國法家規,哪一條容得下你這等逆賊?”
他猛地轉身,脊背對著瑟縮在地的二人。玄色衣袍掃過空氣,帶起一陣風,將地上的信紙掀起一角。
陽光從他肩頭的縫隙漏進來,在楚煜慘白的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他攥緊腰間父王親賜的玉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從齒間擠出,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來人……”
“將四公子家眷全部拿下,即刻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返。”他望著殿外那棵父王親手栽種的銀杏樹,葉片在風中簌簌作響,“楚煜弒父之罪,天地不容。拖出去,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