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陸承鈞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朝珠撞擊聲比往日急促幾分,“墨辰在西境廣開工坊,縱容百姓議論朝政,甚至私刻‘欽差恩碑’,這是逾制!”
他甩動廣袖跪下時,袖中滑落一張紙——是赤沙城百姓自發(fā)刻的“墨公治水碑”拓片,上面“鐵面救民”四字被摸得發(fā)亮。
女帝抬眼望向階下的墨辰,見他鎧甲上還沾著未褪的土色,卻比離京時多了份沉穩(wěn)?!瓣憪矍溆X得,”她指尖敲了敲虎娃的“豐收圖”,“百姓刻碑,是為了記他的私恩,還是為了記大乾的恩典?”
未等丞相回答,墨辰已單膝跪地,將牛皮囊中的百姓圖紙呈上:“陛下,這是西境子民對屯田水利的建言,每一筆都是他們蹲在田埂上畫的。臣以為,所謂‘逾制’,若逾的是官老爺?shù)摹啤?,卻合了百姓的‘心’,便是大乾該破的舊制。”
陸承鈞臉色驟變,正要反駁,卻見楚懷瑾大步跨進殿內(nèi),懷里抱著個裹著粗布的物件:“陛下,這是裂巖州百姓送來的‘報喜禮’——用鏡月湖的濾水養(yǎng)出的鯽魚,足有巴掌長!”
魚在木盆里蹦跳著,濺起的水花落在奏疏上,卻讓女帝眼底泛起笑意——比起丞相的“逾制”彈劾,這尾活魚,才是西境真正的“祥瑞”。
當皇城的早朝在魚躍聲中落幕,西境的燼云郡卻騰起沖天火光。老鐵匠剛哄孫兒睡下,就聽見窗外傳來喊殺聲——數(shù)十個蒙臉人舉著松明火把,正往工坊的木料堆潑桐油。他抄起墻角的鐵鍬沖出門,卻見為首的蒙面人腰間掛著塊眼熟的玉佩——是曾被墨辰查辦的荒澤府府尹親信。
“燒了這些破玩意兒,看那些泥腿子還怎么跟咱們作對!”
蒙面人揮刀砍向工坊的木牌,“陸相說了,斷了他們的手藝,就是斷了墨辰的爪牙!”
話音未落,卻聽見四周響起梆子聲——是工坊的學徒們敲著銅盆、舉著燈籠涌來,虎娃帶著一群孩童抱著陶罐沖在最前,罐子里裝的不是水,是白天曬好的鹽堿粉,往火里一撒,騰起的煙霧嗆得蒙面人睜不開眼。
“老東西,找死!”
有人舉刀劈來,老鐵匠卻忽然想起墨辰教的話:“百姓手里的工具,既是謀生的家伙,也是護家的武器。”
他將鐵鍬往地上一磕,鐵鍬頭的木柄裂開,露出藏在里面的鐵刺——這是神機營工匠教他們做的“護坊器械”。
當巡騎趕到時,火光已被百姓們用沙土撲滅,蒙面人縮在墻角發(fā)抖,而老鐵匠正舉著帶血的鐵鍬柄,守在工坊門口——身后是一群攥著木棍、陶罐的百姓,眼里映著未滅的燈火,比任何兵器都亮。
這夜,墨辰被女帝單獨召入御書房。案上擺著兩本賬冊,一本是戶部的明賬,一本是暗衛(wèi)從丞相府密道搜出的黑賬——黑賬里清清楚楚記著,西境災糧每十車就有三車摻沙,而“損耗”的糧餉,竟被陸承鈞以“士紳捐輸”的名義,轉(zhuǎn)入了自家田莊。
“墨卿可知,為何朕始終未動陸承鈞?”
女帝指尖劃過黑賬上的朱紅批注,燭火在她眼底投下深沉的影,“大乾的朝堂,從來不是非黑即白。他背后連著的,是百年士紳根基,是六部運轉(zhuǎn)的舊規(guī)……”
“所以陛下需要西境的‘新根基’。”墨辰忽然接過話頭,從懷中掏出另一本賬冊——是西境“民選糧正”記錄的分糧賬,每一筆都按了百姓的指印,“當百姓能自己管糧、管水、管屯田,所謂‘士紳根基’,便不再是唯一的倚仗?!?/p>
女帝抬眼望向他,忽然想起墨辰在西境推行的“匠人工坊自治”——百姓推舉坊主,自行制定器械修繕規(guī)則,甚至連屯田糾紛,都先由坊內(nèi)耆老調(diào)解。這分明是在朝堂之外,織了一張“民心之網(wǎng)”,雖散落在西境各地,卻比任何官署都更貼近土地。
“明日早朝,”女帝將黑賬推到墨辰面前,“你替朕宣旨:西境六城,永免三年鹽堿地賦稅;匠人工坊改制為‘西境民生院’,直屬朝廷,由你兼領院使。”
她頓了頓,指尖敲了敲虎娃的“豐收圖”,“至于陸承鈞……讓他去西境看看吧,看看他口中的‘泥腿子’,如何用鐵鍬和齒輪,把荒土變成糧倉?!?/p>
次日清晨,墨辰站在皇城城頭,看著陸承鈞的馬車駛出城門——車簾縫隙里,露出他震驚的臉。
昨夜,當墨辰將百姓們的“分糧賬”摔在朝堂上時,滿朝文武都看見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虎娃家領米五升,娘說留兩升做種子”
“老鐵匠捐出三斤鐵,換得工坊學徒名額”。這些被文官視為“粗鄙”的記錄,卻比任何華麗奏疏都更有分量。
“大人,”飛騎統(tǒng)領忽然遞來個布包,“是西境百姓托人捎來的,說讓您嘗嘗新曬的柳芽茶?!?/p>
墨辰拆開布包,淡綠色的柳芽散發(fā)出清苦的香——那是燼云郡的百姓用新栽的柳枝曬的,據(jù)說能解春燥。他捏了撮柳芽放進茶盞,看著熱水沖開葉片,忽然想起老鐵匠在信里寫的話:“大人,如今俺們知道了,這世上沒有救苦救難的神仙,只有帶著咱們一起拼命的人?!?/p>
皇城的晨鐘響起時,西境的工坊里已傳來齒輪轉(zhuǎn)動聲?;⑼搋谥_往濾水器里添竹炭,忽然看見遠處有馬隊駛來,旗幡上的“民”字被春風吹得獵獵作響——那是新成立的“民生院”巡察隊,領頭的正是當初教他插柳的邊軍大哥。
墨辰望著天邊的朝霞,忽然覺得這皇城的高墻,終究擋不住西境吹來的風——那是帶著泥土香、帶著柳芽青、帶著百姓笑聲的風,正從裂土中吹來,從水渠中吹來,從工坊的燈火中吹來,吹開朝堂的陳規(guī),吹亮大乾的晨光。
而他知道,自己終究不是孤身一人。當老鐵匠握緊鐵鍬,當虎娃舉起陶罐,當無數(shù)雙百姓的手在西境的土地上勞作,便已織就一張比權(quán)謀更堅韌的網(wǎng)——那是民心之網(wǎng),是生機之網(wǎng),是讓大乾王朝真正站穩(wěn)的,土地的根。
晨霧漸散,茶盞里的柳芽在水中舒展,像極了西境破土的新芽。墨辰端起茶盞,任由清苦的茶香漫過舌尖——這滋味,正如他走過的路:有旱魔的澀,有權(quán)謀的苦,卻終究,有新芽破土的甜,有百姓眼底的暖。
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的欽差,而是帶著千萬人希望的引路人。而大乾的故事,也將從這杯柳芽茶開始,從這方裂土開始,長出新的枝椏,開出新的花——哪怕前路仍有風雨,卻已沒人能阻止,這扎根土地的生機,浩浩蕩蕩地,向天下蔓延開去。
此時,結(jié)界內(nèi)的六人在數(shù)月苦尋后終于尋到萬妖谷出口。
巖壁縫隙間漏進的微光映著他們?nèi)狙囊陆?,掌心還留著與妖物纏斗時的灼痛——但此刻眼底皆凝著欣喜,數(shù)月來在毒霧、妖陣與生死邊緣打磨出的沉穩(wěn),讓他們踏向出口的步伐格外堅定。
穿過最后一片垂落的藤蔓時,潮濕的夜風裹著外界的草木清香撲面而來。天墟武神指尖撫過結(jié)界邊緣的靈紋,感受著體內(nèi)化神境靈氣的翻涌——那些曾在瓶頸處徘徊的阻滯,竟在望見出口的剎那悄然松動。
地罡武神的重錘磕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越的回響,驚起幾只棲息的夜梟,卻也震得他丹田處的“化神嬰”泛起微光。
六人依次跨過結(jié)界的“氣墻”,衣擺被靈氣風暴掀起時,眼底同時掠過訝異——出口外的靈氣濃度遠超谷內(nèi),如潮水般涌來的天地之力撞在他們的靈氣屏障上,竟讓化神境的瓶頸發(fā)出細碎的震顫。
紅焰武圣摸著胸前半枚溫熱的血符殘片,忽然聽見玄溟武神低笑一聲:“看來這趟谷中的磨礪,倒讓天地法則記住了咱們的氣息?!?/p>
密林中的月光穿過樹冠,在他們發(fā)頂灑下銀輝。曾經(jīng)在谷內(nèi)步步驚心的困局,此刻化作身后漸暗的陰影,而前方搖曳的螢火,正映著出口外那片尚未踏足的天地——六人對視一眼,腳步未停,唯有腰間的靈器輕鳴,似在為這場“尋得出口”的劫后重生,奏一曲輕緩的余韻。
天墟武神掌心的“化神嬰”最先泛起微光。
那團蜷縮如新生兒的淡白光影本只有巴掌大小,蜷縮在他丹田處時還帶著化神中期的虛浮感,此刻卻在結(jié)界出口的靈氣風暴里緩緩舒展——指尖先透出一點金紅,像被火漆灼過的雪,淡白漸染霜色,嬰孩小臂上的靈氣紋路從“溪流狀”凝成“百川脈絡”,待他踏過結(jié)界邊緣的青石,光影已長至胸口,眉眼輪廓清晰如白玉雕琢,發(fā)梢甚至凝出一縷淡金——那是化神后期的征兆。
地罡武神的“嬰”帶著厚重的土黃色,本如陶土捏成的小偶,此刻卻在靈氣沖刷下“生長”得極快。
化神中期時還攥著小拳頭的光影,此刻五指張開按在他心口,土黃漸成琥珀色,腰間甚至凝出半件“甲胄虛影”——那是他主修的“地脈法則”具象化,當嬰孩足尖觸到地面,腳下竟泛起蛛網(wǎng)般的土紋,光影從膝蓋開始“灌漿”般變實,琥珀色里翻涌著巖屑般的細碎金光,待他轟碎擋路的枯木,光影已與他齊肩,眉目間盡是化神巔峰的沉凝。
玄溟武神的“嬰”最是清冽,化神中期時還似一團凝結(jié)的月光,此刻在密林夜露中染上星子般的幽藍。
光影從指尖開始“著色”,腕間先纏上墨玉般的紋路,那是他獨門“墨道法則”的雛形,嬰孩眼尾泛起幽藍熒光,身形從“蜷坐”轉(zhuǎn)為“盤膝”,藍光大盛時,竟在他身后凝出半卷未展的“墨卷”——化神大圓滿的氣息轟然炸開,光影突然睜開眼,瞳孔里流轉(zhuǎn)的已不是孩童的懵懂,而是接近圣人境的冷銳,衣擺處甚至凝出了墨色流蘇。
黃穹武神的“嬰”帶著灼目的橙紅,本如蜷縮的火蝶,此刻在靈氣中舒展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