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的路口，周樾看到那個佝僂著的身影，紅了眼眶。

“奶奶。”

周樾下了車，抱著奶奶聲音哽咽。

奶奶也眼眶紅紅，拉著周樾的手，敷衍地跟車里點了下頭，轉身往村里走去。

王麗芳暗自咬牙。

自己那聲甜甜的媽都叫出來了，也只得到了一個沒有溫度的眼神和敷衍的點頭。

這個死老太婆，從見她的第一面起，就跟她不對付。

周樾小時候是奶奶看大的，一直看到小學三年級。

周母重病時，奶奶又去了蘇市，照看孫子和兒子的生活，一直到王麗芳進門才離開。

“老公，咱媽好像還是不喜歡我。”

王麗芳滿臉哀怨，小心翼翼埋怨著。

周父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媽就那樣的脾氣，你不用在意。”

“她連子軒都沒看一眼。”

周父突然一股煩躁沖上頭頂：

“小樾是她從小看大的，多疼小樾不是很正常。你要是不愿來，就帶著他倆回蘇市，別弄得大家不痛快。”

自己這個老母親沒看好王麗芳，他是知道的。

當時相親的時候，老母親就一再說，帶著那么大的兒子，嫁進來各種麻煩事會很多。

后來帶回家見了一面，老太太感受更不好。說王麗芳說話虛著套著，是個不實在的。勸他別急著下決定。

可他當時只覺得生活一團糟，王麗芳溫情小意，人也勤快，搭伙過日子挺好。

后來兩人上了床，他更稀罕了。

王麗芳很快就懷了孕，也就順理成章領了證。

老母親看著進了門的母子，待了幾天，嘆著氣走了。

“小樾啊，看你長高了，也胖了。看來你那個王姨還行，這樣我就放心了。”

周樾可不想粉飾太平。

“奶奶，我中考前和上高中后，除了住校，周末都住在我同學家里，都不回家。我是在同學家長胖的。”

他沒說王麗芳不好，可連家都不回，奶奶怎會不明白。

奶奶長長嘆了口氣。

“小樾，你照顧好自己，受了委屈就跟奶奶說，奶奶去找你爸。”

“唉，你爸糊涂啊。一家三個兒子，兩個爹兩個媽。他哪能招架得住啊，自討苦吃。”

她還有話憋著沒說出來。

那個后媽是個面甜心苦的，這個家，安寧不了。

第二天跟著叔伯堂兄們去上墳，周樾看著吳韜，喊了一聲。

“吳韜，快走啊，去上墳。”

當地的習俗，上墳的都是男丁。

周父眉頭一蹙，剛想說話，四堂兄大嗓門響起來。

“他去干什么，他又不是咱們周家人，不在周家族譜上。”

周樾震驚地瞪大眼睛，入鄉隨俗爆了個粗口。

“我艸，花了我爸那么多錢，還不用祭拜周家老祖宗。咱們老周家，真特么虧啊。”

說完，跟四堂兄勾肩搭背出去了。

四堂兄受寵若驚。

這個大城市來的堂弟，以前可沒對他這么親熱過。

幾位叔伯看看周父青紫的臉，都趕緊打哈哈轉了別的話題。

“三弟，要不要跟大爺爺說一聲，年后開祠堂把子軒記到族譜上？”

大伯斟酌著問出來。

周父回頭瞥一眼正撅著屁股在院子里挖土的周子軒，臉色陰沉。

“大哥，我這次住不了幾天，過了年就得趕緊回去，廠里有事。等以后再說吧。”

......

蘇市。

鳳嘉檸一家三口這個春節接待了一個重要客人。

于靜云從米國回來了，帶著四個月的身孕，還帶著米國丈夫威廉。

看著整個人都溫婉通透起來的于靜云，林靜滿心欣慰。

其實于靜云離開的時候，大家就知道威廉的存在了。

公司大華區的副總，一直對于靜云很欣賞。兩人算是精神上很契合的朋友。

一直到于靜云婚變，兩人一拍即合。

看威廉中途去衛生間，于靜云笑瞇瞇問鳳嘉檸。

“小嘉檸，你覺得威廉怎么樣啊。”

對這個只有16歲的干女兒，于靜云很是喜歡。總覺得很多話題跟她聊起來，有一種跨越代溝的契合。

鳳嘉檸大眼睛眨呀眨，很是靈動。

“干媽，他很好呀。教養極好，也很有學識。你看我跟哥哥跟他聊世界史和哲學，他見解多深刻。”

于靜云臉上浮起溫暖的笑意。

“是啊，他是那種很傳統的紳士。”

鳳嘉檸又賊眉鼠眼起來。

“最最關鍵，人家的基因太好了。身體強壯，又高又帥，智商情商都很高。干媽，你看中的是這個吧。”

于靜云噗嗤笑出來，伸手點了一下鳳嘉檸的腦門。

“真是個小機靈鬼，啥都知道。”

她可不就是看好了威廉的基因。

只是懷上孩子后，威廉開始了窮追猛打，堅決要給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于是，他們立好協議后，成了合法夫妻。

“靜云，你這進入了第二段婚姻，又懷了孩子，一定注意保護好自己，別再受傷。”

林清和于靜云一直彼此牽掛，現在看著由于靜云高齡懷子，更是擔憂。

于靜云笑著安撫她。

“放心吧。這個孩子是給我自己生的，不是為了給他傳宗接代。”

“對這段婚姻，威廉說過他對夫妻關系的理解，我聽了有些茅塞頓開。”

“他說，夫妻關系，就是各取所需的契約關系。只不過，比普通契約多了感情加成。”

“婚姻里，合作共贏是好事。如果合作不順利，那就及時止損。”

“很多事情，想開了，就都不是事。”

林清聽得有些恍然。

原來，還可以從這個角度解讀夫妻關系啊。

“威廉真是個有智慧的人。靜云，看你現在的狀態，身上的鋒芒都緩和了很多，整個人都變得溫暖起來了。真好。”

“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在休整吧。換個心情，換個人生。我好想有個嘉檸這樣乖巧漂亮的女兒。”

于靜云跟威廉結婚后就辭職了，畢竟這種大公司，夫妻二人不能在一起工作。

而于靜云也正好想徹底休息一段時間。

一直沒出聲的鳳庭桉專心喝著楊枝甘露，長嘆一聲，神色悵惘。

“唉，我是透明人。”

“哈哈......干媽喜歡小棉襖。”

鳳嘉檸摸摸于靜云的小腹：

“可是干媽，你這里懷的是皮夾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