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三日,京師城門緊閉。
出了這么大的亂子,對于一個初建帝國來說不亞于遭遇了一次重大軍事失敗,實際影響遠大于丟掉一兩個省。
3000多正藍旗滿洲旗丁全部陣亡,他們的家眷跑掉了一半,留下了一半。
鐵桿擁護順治的兩黃旗滿洲旗丁死傷1900余。
其余旗的滿洲旗丁死傷1500余,漢軍旗蒙軍旗傷亡一千多,暫且不計。
在這場兵變當(dāng)中,近8000名滿洲旗丁灰飛煙滅!
此時的滿洲旗人男女老少全部加起來,不過35萬人,其中旗丁大概11萬。
一天,就損失了7%。
……
倒是兩白旗的表現(xiàn)出乎意料,在整場兵變當(dāng)中穩(wěn)如老狗,除了和部分正藍旗叛軍發(fā)生沖突之外,他們居然守住了奴才的本分。
得知此消息,所有人如釋重負。
順治也稍感欣慰。但欣慰之余,他又陷入了嚴重心理內(nèi)耗,朕還能把多爾袞開棺戮尸嗎?
出了這么大的事,光早朝顯然不夠。
午朝,晚朝都出來了。
順治開會開的頭暈?zāi)垦!?/p>
一天三次朝會,兩次議政王大臣會議,還有若干次私下的君臣會面,反復(fù)的爭吵,糾結(jié),漫罵。
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正藍旗的武力逼宮行為就像是揭開了火山口的蓋子,炙熱的巖漿噴薄而出,擋都擋不住。
八旗內(nèi)部原有的矛盾井噴了。
八旗貴胄之間互相指責(zé)。
滿漢之間也在互相指責(zé)。
坐在龍椅上,順治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和鰲拜在御花園散步時,他嘲笑朱由榔政權(quán)內(nèi)部矛盾不斷,內(nèi)斗不絕的那些話。
回旋鏢。
啪,就打臉了。
……
乾清宮,議政王大臣會議。
由于鄭親王濟爾哈朗在南邊督師。
所以參會的有:
禮親王滿達海,敬謹親王尼堪,端重親王博洛,順承郡王勒克德渾,莊親王碩塞,以及安親王岳樂。
前三人都是順治的堂兄,也被稱為繼多爾袞之后的“理政三王”。
順治本人的態(tài)度可謂謙遜。
“諸位,京師遭此劫難,朕該如何應(yīng)對,才能最大限度的減輕影響?”
博洛第一個開口:
“奴才認為應(yīng)該重建正藍旗,重新挑選忠誠之人編入正藍旗。”
勒克德渾想了想,拱手道:
“奴才認為事分緩急,還是應(yīng)該先仔細調(diào)查兵變的起因,背后的真相。如此規(guī)模的兵變?nèi)粽f沒點緣由,奴才不敢信。
禮親王滿達海一直在咳嗽。
他是真有病在身,他倒是從另外一個角度提出了問題。
“當(dāng)下京師有亂,恐波及前方。朝廷是否應(yīng)該召前線諸漢軍王爺回京,安撫軍心。”
順治明白他說的是三順王和平西王,這幫降將萬一聞到血腥味起了其他心思,那就麻煩了。
……
孝莊就在后面安靜的聽著,一聲不吭。
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人才凋零。外面這幾個年輕的滿洲王爺能力有巨大缺陷。
論軍事指揮能力:
勒克德渾和博洛2人有過短暫的獨自指揮一軍作戰(zhàn)的經(jīng)歷,勉強可作主將。
其余4人壓根沒有獨當(dāng)一面的經(jīng)歷,充其量就是個副將。
尤其是尼堪,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陷陣先鋒官。
論政務(wù)能力:
這6人差不多一個檔次。
拋開身份,撐死做個各司的郎中。
孝莊心中暗想,這6人的分量加一塊都抵不上洪承疇。
洪承疇是軍政全才,思維縝密,不急不躁,能計長遠。只可惜,他是漢人,只可惜,他居然死了。
那份夾著辮子的《泣血報君書》就在紫禁城。
萬萬沒想到,洪承疇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極力推薦蔣青云?并且言辭懇切,似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味兒。
太出乎意料了。
孝莊幽幽長嘆。
皇太極、多爾袞、洪承疇,這些都是優(yōu)秀的好男人,都是一世梟雄,只可惜,恩恩怨怨說不清。
哎~
38歲的女人,左右為難吶。
……
畫風(fēng)開始不對了。
博洛突然矛頭一轉(zhuǎn):
“奴才請斬左僉都御史蔣青云,此人坐視各部衙門遇襲,居然按兵不動。非要等圣旨到了才肯出兵,致使各部各衙署的官吏傷亡過百,其心可誅。”
碩塞:“奴才附議。”
這2人如此團結(jié)也是有原因的。
博洛既是正藍旗人,又是阿巴泰之子。但凡蔣青云失去圣眷,他第一個要動手。
碩塞則是分管兵部。
蔣青云在兵部扇耳光的事,其實也是打了他的臉。
順治出奇的冷靜。
“朕會調(diào)查的。”
“尼堪,你為何一言不發(fā)?”
分管禮部的尼堪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皇上,奴才有個大膽的想法。”
“講!”
“奴才請皇上下罪己詔,穩(wěn)定人心,彰顯明君之寬廣胸懷。”
咔嚓~
幕后的孝莊折斷了長長的手指甲,鮮血滲出。
……
順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尼堪,你是怎么想的?”
“奴才管著禮部,時常看些史書,奴才發(fā)現(xiàn)在歷史上竟然有80名中原君王都寫過罪己詔。唐太宗他一個人就寫過28份罪己詔。由此可見,罪己詔可以安撫民心、穩(wěn)定天下,可以彰顯君王氣度。”
“是這樣啊。尼堪你在禮部還真是學(xué)了不少東西啊。”
“謝皇上夸獎。”
尼堪隨即發(fā)現(xiàn)順治的臉色不大好,心生疑惑,本想追問,被旁邊的滿達海踢了一腳。
順治深吸一口氣,把拳頭攥在袖子里。
自言自語道:
“正藍旗兵變,朕大抵是犯了一些錯誤的。認錯!認錯?如果能夠讓八旗團結(jié)一心的話,朕倒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今兒先到這吧,朕有些乏了。召吳庸給朕診個脈。”
……
議政王大臣會議結(jié)束后。
順治先找到了在幕后聽政的孝莊。
“皇額娘,你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福臨,你覺得尼堪的話?”
“他腦子進水了。罪己詔一頒布,朕就真有罪了。”
“福臨你能看穿這一層,很好。尼堪思維簡單只會披甲陷陣,他說出這種話倒也不奇怪。哀家好奇的是,這個主意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嗎?還是背后誰教他的?”
“額娘的意思是,范文程在背后慫恿?”
“不隨便懷疑一個人,但是也不隨便信任一個人。大清的江山還未曾鞏固呢。福臨,你現(xiàn)在召蔣青云入宮,此人雖然跋扈,但做事確實老辣,可以聽聽他怎么說。”
“是。”
……
半個時辰后。
蔣青云匆匆入宮,在乾清宮偏殿見到了順治。
“吾皇萬歲萬萬歲。”
“不必多禮,賜座。”順治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君臣一對一,方便談機密。
“蔣青云,你認為當(dāng)下朝廷最應(yīng)該做的是什么?”
“回皇上,將事件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