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方圓十里外的一個村落。
某處茅草屋里陳設簡陋,就連桌上放置的杯子,都是缺了一道口。
祁鈺看著面色紅透了的裴銜青,整個人的神情都凝重下來。
只見裴銜青光著上半身,以打坐的姿勢坐在榻上。
俊美的臉上,布滿一層薄薄的密汗,眉頭皺在了一起,像是極力在忍耐著什么。
“公子,你忍著點。”
祁鈺說完,開始施針。
一排排粗細均勻、大小不一的銀針,橫別在收納的布包里。
每落下一針,祁鈺眉心便會忽地跳動一下。
一炷香后。
祁鈺腳步虛浮,踉蹌了兩步,堪堪扶住身后的桌角,才勉強穩住身形。
裴銜青上半身的穴位,全扎滿了銀針。
墨發被汗浸濕,體內亂撞的烈火,暫時得到了壓制。
祁鈺說:“公子,上次你受傷回來,是我大意了,對方在你體內竟養了蠱!”
蠱蟲這種東西,祁鈺也只在一本書中見到過。
但卻并沒去鉆研。
所以……想要徹底根除,于他而言是十分有難度的一件事。
蠱和醫完全是兩碼事。
好狠毒的手段!
祁鈺陰柔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殺意。
裴銜青仍閉著眼,呼吸低喘又急促,嗓音虛弱:“就沒有解決的辦法?”
“辦法有倒是有,”祁鈺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自己先斬后奏,“公子,我去去就來!”
*
天空難得放晴。
經過一下午的暴曬,地上骯臟帶著臭味的積水,很快蒸發殆盡。
司遙和眾人待在主營帳里,繼續商討大計。
出于大局考慮,司遙并沒單獨屏退裴昭,只警告他,不許把聽到的任何東西,轉遞給司蓁蓁。
裴昭縱使心里很排斥,但還是點頭應下,“我知道。”
他自己說服自己。
司蓁蓁本來就是意外來到這邊的,并不屬于軍中人,這些事瞞著她也是情理之中。
“元帥,那我們什么時候發起進攻?”
這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一直打迂回戰,并不是一個辦法。
司遙故意看向裴昭,“軍師可有好的計策?”
裴昭是景隆帝欽點的軍師,司遙把皮球踢給他,合情合理。
至少在沒有好的計策前,出軍是不可能的。
理所應當,這鍋就該裴昭來背。
司遙這時候把自己是武將的身份,劃分的清清楚楚。
裴昭根本沒時間來思索這個問題。
這幾天,糟心事如此之多。
每個都讓裴昭心底煩躁到了極致,他的心態和司遙的完全不同,他公私不分,以自己的情緒為主。
眾人都在等裴昭的回答。
蘇沅寧驚訝道:“軍師不會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
她就是故意的。
反正看裴昭就是不順眼,膈應一下他也好。
誰讓他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
有司遙這么一個優秀的未婚妻在,卻日日夜夜圍著司蓁蓁轉。
眼瞎到這種程度,真是令人一言難盡。
裴昭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著臉,道:“現在昊周有我們人質在手里,不宜輕舉妄動。”
說了跟沒說一樣。
司遙就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
蘇沅寧又給裴昭貼上了草包的標簽。
幸好這次是司遙來坐鎮,不然有裴昭這個草包在,換作任何人,都會被坑的體無完膚。
真不知道景隆帝看上他什么了。
蘇沅寧剛剛腹誹完,司遙就說今日到此為止。
最后,特地點了裴昭的名字,讓他回去好好想想,該怎么營救司云渡。
一下子,壓力全給到了裴昭身上。
看著他離開,司遙叫住定南將軍,“司蓁蓁他們,準備要返京了?”
前幾日,因為下雨的緣故,這才耽擱了回去的腳步。
現在天放晴,他們沒理由再待下去了。
定南將軍:“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見他們在收拾行李,應該是要走了。”
反正他沒問。
司遙垂眸,若有所思。
她又喊了琳瑯一聲,“琳瑯,你繼續盯著司蓁蓁。”
若司蓁蓁真的和昊周勾結了,那她斷然不可能就這么輕輕松松的離開。
畢竟走容易,再來可就難了。
……
“蓁蓁,你別傷心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司淮序看著坐在榻前發呆的司蓁蓁,輕聲安慰著她。
鄔景和站在一旁,附和道:“對,你二哥說的沒錯,昊周暫時是不會傷司云渡性命的,畢竟活的比死,用處更大。”
話糙理不糙。
但司蓁蓁并不是為此而傷心。
她在想,該怎么順理成章的留在軍營。
暴雨已經下了幾天幾夜,今天單看天,半點烏云的蹤跡都看不見。
所以,想以天氣為由留下來,根本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咳咳!”
想到這里,司蓁蓁劇烈的咳嗽起來,眼中氤氳出透明的生理性鹽水。
“蓁蓁,是不是還是不舒服?要不等你傷寒痊愈,我們再出發回京……”
司淮序并不知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給了司蓁蓁靈光一現。
對啊!
她可以裝病!
裝的嚴重些,不就可以多留一些時日了嗎?
于是,本來還坐得住司蓁蓁,立刻就像沒骨頭似的,倒在了司淮序懷里。
黛眉緊緊擰著,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二哥,我現在好難受……二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司蓁蓁的演技,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讓人辨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鄔景和盯著她看了半晌,心中只感到有些奇怪,但卻找不到絲毫的破綻。
于是,他們返京的行程又耽擱了。
令蓁蓁感到意外的是,司遙對此并沒有刁難,反倒是爽快的答應了。
這一反常的舉動,令司蓁蓁心底非常不安。
尤其是想到那天司遙看她的眼神,就更忐忑了。
可她沒有任何辦法。
不得不硬著頭皮在軍營里繼續待下去。
一直到夜幕降臨,琳瑯神色匆忙的找到司遙。
弓著腰,在眾人的矚目下,小聲在司遙耳邊說:“姑娘,祁醫師在樹林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