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意思,趙大人難道不是心知肚明?”
“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陳宴打了個響指,對上趙無稽的目光,不徐不疾地開口。
趙無稽搖頭,略作沉思后,回道:“可在下并不知心中所想,是否與陳掌鏡使所言一致....”
他并非是裝傻充愣,而是看不透眼前這個,曾經有過沖突的年輕人。
綜合考慮之下,選擇了謹慎對待,以免被戲耍,陰溝里翻船。
陳宴將趙無稽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開門見山道:“趙大人能被大冢宰,調回長安擔任要職....”
“想必能力、資歷、忠心無一是欠缺的....”
“所以,陳某此番前來,是為了一笑泯恩仇的!”
說著,手掌微微抬起,道出來意也釋放善意。
近乎直白的表明,他是為冰釋前嫌而來!
“沒想到陳掌鏡使,還真是前來化干戈為玉帛的.....”
趙無稽輕笑一聲,嘆道。
他有些意外,但又沒那么意外....
畢竟,在陳宴振振有詞說出,多一個朋友,就會少一個敵人之時,就已經隱隱猜到了幾分可能性。
只是親耳聽到之際,也還是倍感難以置信....
“你我兩家之間的恩怨,說到底不過是,晚輩之間的口角之爭而已!”
陳宴抬手,指了指趙無稽,又指了指自己,笑道:“為了區區一個風塵女子,有必要將對方視為仇敵,不死不休嗎?”
“兩敗俱傷對誰有好處?”
在從秦州返程長安的途中,陳宴就對這個問題如何處置,做出了反復的考慮。
他們真有深仇大恨,必須走到你死我活那一步嗎?
不過是因一個女人,起的小小爭執沖突....
而趙無稽能從地方入長安,肯定是經過大冢宰多方斟酌考察的,能力毋庸置疑。
陳宴想起了先生的那句話,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選擇主動向前走一步。
更是吃定了其會以家族利益為重!
他竟能有如此氣度?還是在笑里藏刀的挖坑?......面對陳宴的態度,趙無稽一時之間也難以分清,究竟是哪種狀況,試探道:“理是這個理,但不知陳掌鏡使打算,怎樣消弭誤會?”
能與這位大冢宰寵臣、大周詩仙、年輕將星化干戈為玉帛,是趙無稽求之不得之事,于前途于宗族皆有利。
但多年的官場沉浮,令他不敢輕信,依舊保持著戒備。
“咱們若是綁在一條船上,自然就不會有任何誤會了....”陳宴見趙無稽松動,淡然一笑,趁熱打鐵道。
拉近人與人關系的最快辦法,就是一同干臟事兒....
“那陳掌鏡使準備如何合作?”趙無稽頷首,認可了這個說法,問道。
他也很好奇,這位年輕的文武大才,究竟又是玩得怎么樣的花樣。
“簡單。”
陳宴淡然一笑,開口道:“我這里有孟飲冰與秦州賊首的來往信件.....”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問道:“趙大人,應該知道該怎么辦了吧?”
說著,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疊準備好的信件。
趙無稽接過信件,迅速翻閱瀏覽后,眉頭愈發皺緊,投去疑惑的目光,問道:“陳掌鏡使,你就這么信得過我?”
“就不怕我借機,在背后捅刀子?”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在看到信件內容之時,就已經明白了意圖....
正因如此,趙無稽才越發想不明白,能在秦州兩戰兩捷,敗盡叛軍精銳之人,會是一個疏忽大意之輩?
總感覺他還有什么后手!
“那怎能不怕呢?”
陳宴笑了,眉頭微挑,玩味道:“這不也特意帶來了,趙大人在明鏡司的存檔嘛.....”
說著,又不慌不忙地取出了一物,輕輕晃了晃。
這是一件能夠走合規途徑,捏死面前之人的把柄。
畢竟,有哪個官員的屁股下,會是干凈的呢?
尤其是一州刺史的封疆大吏.....
此物是在春滿樓之后,早就已經備下的。
“陳掌鏡使做事還真是,準備周密,滴水不漏啊!”趙無稽輕笑,抬手指了指,嘆道。
趙無稽很清楚,陳宴在暗示些什么....
原本是可以直接弄死你的,但現在我給機會了!
果然,這才符合他對大冢宰寵臣的認知。
“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宴聳聳肩,笑道:“陳某這個人,對下屬兄弟怎么樣,在長安也還算是有口皆碑的吧?”
“趙大人,意下如何,接受還是拒絕?”
曾經在那位大佬身邊,待了那么多年,陳宴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其中關鍵的一項就是,恩威并用!
老好人是活不長的。
釋放善意的同時,也得有刀子抵住對方的腰子。
時時威懾,令其心頭有忌憚。
“下官還有拒絕的余地嗎?”
趙無稽聞言,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猶豫,抱拳道:“愿為陳掌鏡使效勞!”
論人設的重要性。
最終成了說服趙無稽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可否認,這小子行事是狠,但對自己人也是真的好,有利皆是共享,從未吃過獨食!
“識時務者為俊杰,趙大人你的富貴青云還在后頭!”
陳宴見狀,很是滿意,將手拍在趙無稽的肩上,開懷笑道:“孟氏抄家后,會有一成好處,送到你的手上!”
“多謝陳掌鏡使!”
趙無稽頷首,將那些信件收好,目光一凜,鄭重道:“這事兒下官心中有數!”
孟氏一族將會成為,他向這位絕非池中物的掌鏡使,以及其背后的大冢宰靠攏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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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
明鏡司。
朱雀堂。
陳宴正于院中,躺在搖椅上曬太陽,還啃著手中的梨子。
“大哥,你這日子還真瀟灑呢!”
李璮自外匆匆而來,看著悠閑的某人,感慨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不知派人喚小弟前來,可有何吩咐?”
原本李璮是在斗蟋蟀的,但一聽陳宴要見,風風火火立刻就來了。
他知道這位不會無緣無故叫的。
“我那繼母娘家的事兒,都聽說了吧?”陳宴晃著搖椅,隨手丟了個梨子過去,問道。
“這都鬧得沸沸揚揚了....”
李璮點頭,接過梨子啃了一口,說道:“夏官府的軍司馬趙無稽查出了,孟氏現任家主與秦州賊首勾結的線索,開了個好頭....”
“而孟氏庶子大義滅親,提供了坐實罪行的證據!”
這可是長安近些日,最大的熱鬧。
趙無稽開團,孟氏庶子跟團,一套組合拳打向了孟飲冰。
“這案子就交給你玄武衛來辦了!”陳宴似笑非笑,開口道。
撇清明面上的嫌疑,才能更好的點火推波助瀾。
“那感情好啊!”
李璮聞言,頓時兩眼放光,開始摩拳擦掌。
發財的機會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