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這是在戲耍他。他回去一說,沈括馬上就會知道你藏了私。他會用這個借口,調動蘇州衛所的兵馬,名正言順地來圍剿錢府。”
“他不會。”白辰端起一杯冷茶,慢慢喝了一口,“他若真有這個膽子,昨天在望江樓就不會放我走。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我手里的賬本。只要賬本還在我手里,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莉娜看著他,那雙碧綠的眸子里滿是困惑。
“那你為何要把那十幾萬兩銀子給他?白白送他一個拿捏你的把柄?”
“因為這十幾萬兩銀子,不是給他的。”白辰放下茶杯,聲音很輕,“是給蘇州城里,那些等著看戲的官員和士紳的。”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白辰來蘇州,不是為了發財,而是為了辦案。錢,我不在乎。這樣,他們才會相信我,才敢把寶押在我身上。”
“至于沈括,他拿了這筆錢,就等于吞下了一個魚鉤。他貪了,就落了把柄。他不貪,上交國庫,那也是我白辰抄沒的功勞。無論如何,他都輸了。”
莉娜沉默了,她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他的每一步,都好像在懸崖邊上跳舞,卻又總能穩穩地落在最有利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布政使司果然派來了一位姓李的千戶,帶著上百名衙役,前來交接銀兩。
邱龍王按照白辰的吩咐,讓人抬出了十幾個箱子。
李千戶打開一看臉色當場就變了。
“白大人,您這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錢不離富可敵國府里就這么點銀子?”
“李千戶,本官抄沒的所有在冊金銀全都在這里了,一分不少。”白辰拿著一份清單遞了過去,“上面有布政使司的印信,你點點看數目對不對得上。”
“可,可是……”
“沒有可是。”白辰打斷他,“本官辦案只認賬冊和律法。至于那些江湖傳聞本官沒興趣。你若是覺得數目不對可以回去稟明沈大人讓他親自來跟我談。”
李千戶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當然不敢讓沈括親自來。
最后只能黑著臉讓人把那十幾萬兩銀子抬走灰溜溜地離開了。
沈括的報復來得很快。
當天下午邱龍王就來報告,大軍在城外的駐地,所有糧草供應,全被切斷了。
城里所有的糧商,都說接到了布政使司的命令,不得賣一粒米給白辰的軍隊。
八千人馬,人吃馬嚼,一天下來就是個驚人的數目。沒有糧草,不出三天,軍心必亂。
“大人,沈括這是要逼死我們!”邱龍王急得團團轉,“末將帶人去搶了他們的糧倉!”
“搶?”白辰搖了搖頭,“我們是官軍,不是土匪。一旦動手搶了,就給了沈括口實,他可以立刻調兵,說我們是叛軍。”
他站起身,在房間里踱了兩步。
“看來,是時候讓我們的盟友出場了。”
他取出了蘇婉給他的那枚玉佩,交給一名親衛。
“去城南的錦繡綢緞莊,把這個交給他們的三當家。”
不到一個時辰,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停在了錢府的后門。
蘇婉走了下來,依舊是那副精明干練的模樣。
“白大人真是好手段,一夜之間就端掉了錢不離的老巢,小女子佩服。”她一進門,便笑著說道。
“蘇三當家就別取笑我了,我現在可是火燒眉毛了。”白辰直接道,“沈括斷了我的糧草,想必三當家已經知道了吧。”
“當然。”蘇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整個江南的糧食調動,都繞不開我們織造總會的商路。沈括的小動作,我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那三當家可有解決的辦法?”
“辦法自然是有的。”蘇婉放下茶杯,“我可以用織造總會的名義,從外地調糧過來。但這樣一來,目標太大,沈括必然會從中作梗。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
她看著白辰,“白大人,你手里握著一座金山,為何還要為這點糧草發愁?”
“錢不能直接用。”白辰道,“一旦用了,就坐實了我私藏贓款的罪名。”
“誰說要直接用了?”蘇婉笑了,“白大人,你忘了錢不離是做什么的嗎?他是江南最大的絲綢和茶葉商。他府里除了金銀,最多的就是這些東西。”
白辰瞬間明白了。
“三當家的意思是,讓我把這些貨物賣掉?”
“不是賣。”蘇婉搖了搖頭,“是合作。我出渠道,你出貨。我們聯手,把錢不離留下來的生意,全部接過來。所得的利潤,你七我三。用這些利潤來養你的兵,綽綽有余。而且,這都是正當的生意往來,沈括就算知道了,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好。”白辰當即拍板,“就這么辦。府里所有的絲綢茶葉,都交給三當家處置。”
“白大人果然是爽快人。”蘇婉站起身,“三天之內,第一批糧食就會送到你的大營。后續的生意,我會派人來和你詳談。”
解決了糧草危機,白辰總算松了口氣。
但他知道,沈括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第二天沈括又出招了。
這次來的是蘇州城里一位頗有名望的老學究姓趙,是蘇州文人圈子的領袖也是沈括的門生。
“白大人,久仰大名。”趙學究一臉倨傲,“聽聞大人文采斐然寫出的《紅樓》一書讓京城的公主殿下都為之傾倒。老夫不才,想請大人三日后于寒山寺一敘,與蘇州的同道們一同探討一下詩文。”
邱龍王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這又是鴻門宴。
白辰卻笑了。
“好啊。請趙學究轉告沈大人白某一定準時赴約。”
送走了趙學究邱龍王不解地問道:“大人,您明知他們不懷好意為何還要答應?”
“文人的事,自然要用文人的方式來解決。”白辰的眼神變得深邃,“沈括想在文壇上擊敗我讓我名聲掃地。那我就讓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降維打擊。”
他要讓整個江南的讀書人都知道誰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