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連下四道圣旨,朝野震動 。
第一道圣旨,四公主論罪當誅,三日后斬立決 。刑部官員宣讀時,朱筆勾畫的 “斬” 字猶帶未干的墨跡。
四公主府連夜被羽林軍圍困,昔日金碧輝煌的殿閣頃刻間封條縱橫。
第二道圣旨,立二皇子趙瑾睿為太子,圣旨特意強調 “性行淑均,深肖朕躬” 八字。大皇子府傳出整夜瓷器碎裂聲。
第三道圣旨,指婚沈家嫡女沈如煙予大皇子。
沈家接旨時全家感激涕零,只有沈如煙當場昏厥。
醒后,她剪斷青絲呈送御前,皇帝將斷發擲還,附贈一柄鑲寶石的銀剪刀 —— 寓意 “斷發不斷命” 。
第四道圣旨,認蘇清瀾為義女,封嘉寧公主。
“嘉寧” 二字取自《詩經》“嘉樂君子,顯顯令德”,暗含期許。
蘇清瀾接到圣旨時,不由諷刺地笑了。
蘇清瀾不依不饒地要了皇帝女兒的命,還算君子?
這是諷刺自己吧!
茶樓內,蕭逸塵指節發白地攥著青瓷酒盞,說書人洪亮的聲音刺進耳膜。
“陛下圣明!連嫡親的四公主靈玥都賜死,更將蘇家之女收為義女,真乃千古明君!”
“咔” 的一聲脆響,檀木筷子在他掌心斷成兩截。
鄰桌的客人嚇得縮了脖子,卻見這位錦衣公子竟在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倒像淬了冰的刀鋒。
能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沒有一個是庸人!
皇帝這一手,下得極狠。
他丟了一個女兒,卻贏盡天下民心。
四公主之死也不過是殺雞儆猴。
皇帝只是借此震懾世家,告訴他們 —— 即便是朕的親女,犯法亦與庶民同罪。
可是卻殃及了清瀾。
“好一招釜底抽薪。” 蕭逸塵盯著酒液中晃動的倒影。
人人都道蘇清瀾得了天大的恩寵,可誰又知道,這 “義女” 之名,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枷鎖?
皇家子女,從來身不由己 —— 和親、聯姻、籠絡權臣,哪一樣不是把活生生的人當作棋子?
蘇家乃是朝廷新貴,蘇硯之狀元之名也夠響亮,但是在朝堂毫無根基。清瀾這 “義女” 封號,更是皇帝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蕭逸塵的眸子陰沉如墨,指節捏得發白,杯中的酒早已冷透,卻仍被他死死,杯中的酒早已冷透,卻仍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他視若珍寶的人,竟被皇帝一道圣旨生生奪走!
就在蕭逸塵幾乎要瘋魔之時,狼利匆匆趕來,低聲道:
“主子,陛下召見。”
蕭逸塵冷笑一聲,眼底翻涌著風暴。
“好啊,好得很。”
他猛地起身,衣袍翻飛,如一頭被逼至絕境的猛獸,終于等到了反撲的時機。
大周朝重文輕武,武狀元往往只授從九品承節郎,空有虛銜而無實權。
可蕭逸塵不同 —— 皇帝破格賜他金吾衛中郎將之職,正三品,掌皇城禁衛。
這恩賜來得蹊蹺。
是看在他父親 —— 首輔蕭錦盛的面子上?
還是皇帝終于意識到,這太平盛世下暗藏的刀光劍影,需要一把利刃來鎮守?
無論緣由如何,蕭逸塵冷笑收下。
“金吾衛…… 呵,倒是個好身份。”
雖無兵權,但品階夠高,足以讓他出入禁宮、調動部分禁軍,甚至 —— 在必要時,成為一把抵在皇帝咽喉的刀。
至于蘇清瀾?
他不會放手。
若皇帝真敢將她遠嫁和親,那這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周朝…… 掀了又如何?
鎮北侯府,沈如煙被賜婚與大皇子,按照規矩需要入宮謝恩。
入宮那日,天色陰沉,朱紅的宮墻在灰蒙的天色下顯得格外壓抑。
她身著華服,裙裾逶迤,在宮女的引領下緩步踏入御花園。
按照禮制,她需先向皇帝叩首謝恩,再拜見皇后與太后。
沈如煙低眉順眼地跪在御前時,蕭逸塵站在殿側,目光如刃,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之后,沈如煙整個人性情大變,以往的高傲愚蠢不知所蹤,整個人恪守禮節,心思沉穩,變化極大。
皇帝溫聲勉勵幾句,便揮手讓她退下。
沈如煙恭敬叩首,卻在起身的瞬間,與站在御座旁的小太監趙德全交換了一個極快的眼神。
那眼神,絕非初次相見之人該有的默契。
蕭逸塵眸色一沉,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沈如煙并未直接出宮,而是借口更衣,獨自拐進了御花園的偏徑。
蕭逸塵隱在廊柱后,冷眼看著她與趙德全在假山后碰頭。
“放心,德公公,陛下的吩咐我一定照辦。”
趙德全滿意地點頭,低聲道:“你只要安分守己,大皇子身邊必有你一席之地。至于蘇清瀾,假千金的事情已被你揭開,一個毫無根基的蘇家,還保不了她。”
沈如煙輕笑,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臣女謝陛下成全。”
蕭逸塵指節捏得發白,眼底殺意翻涌。
果然,蘇清瀾的身世,是皇帝一手操控的局!
蕭逸塵想到蘇清瀾,這件事情必須告訴她,好讓她有個防備之心。
但是這段日子每次去蘇家,蘇父總是借口清瀾不在。
于是,更漏三聲,月隱云深。蕭逸塵又一次翻進蘇家小院,輕車熟路地落在蘇清瀾的院中。
屋內一片漆黑,沒有燭火,沒有動靜,仿佛無人居住。—— 她還是不在。
這已經是第六次了。
每一次,他都抱著一絲僥幸,想著或許今日能見到她,可每一次,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黑暗。
她不僅躲著他,甚至可能…… 連家都很少回了。
眼看沈如煙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鎮北侯府與大皇子趙御珩的親事也提上了日程。
大婚當日,紅綢鋪滿長街,喜樂震天。
沈如煙鳳冠霞帔,腹部已隱隱有些顯懷,在眾人或艷羨或譏諷的目光中踏入大皇子府。
蕭逸塵站在一旁,冷眼望著這場荒唐的聯姻。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全場,終于在回廊拐角處,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素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