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外隱約傳來一陣狗吠聲,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清晰。
“不好!”良臉色驟變,一把拉住滿穗的手腕:“有人追來了!”
崇禎和王承恩也聽到了動靜,主仆二人同時抬頭。王承恩掙扎著站起身,擋在崇禎面前:“陛下快走!老奴斷后!”
崇禎卻一把按住他,轉(zhuǎn)頭看向良,眼中竟帶著一絲懇求:“壯士,王伴伴傷勢太重,能否……”
良咬了咬牙,沒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廟門旁,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只見廟外的空地上,一隊精銳士兵已呈扇形包圍過來,為首的是一名身著銀甲的年輕將領(lǐng)。
那人面容冷峻,眉宇間透著凌厲的殺氣,正是李定國!他身旁還站著徐州總兵李成棟,正諂媚地指著山神廟說著什么。
李定國抬手一揮,士兵們立刻停下腳步,無聲地舉起弓箭,對準(zhǔn)了廟門。整個過程中,只有獵犬的低吼和甲胄摩擦的輕微聲響,壓迫感如山般傾瀉而來。
良的背脊瞬間繃緊,冷汗浸透了衣衫。他緩緩?fù)嘶貜R內(nèi),聲音低沉:“是李定國,他帶兵來了至少一百多號人,我們被包圍了!”
滿穗聞言,小臉一白,下意識抓住了良的胳膊。崇禎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王承恩更是面如死灰。
“哈哈哈!”廟外突然傳來李定國清朗的笑聲,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刺耳:“良兄,許久不見,何必躲躲藏藏?出來敘敘舊如何?”
良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沒想到李定國竟認(rèn)出了他!
滿穗緊張地攥緊良的衣袖:“良爺,現(xiàn)在怎么辦?”
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氣,突然提高聲音對外喊道:“李定國!你我之間的恩怨,與旁人無關(guān)!放他們走,我留下!”
廟外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李定國意味深長的回應(yīng):“良兄還是這般俠義心腸。可惜啊,今日我要的可不是你。”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崇禎陛下,您還要躲到何時?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些救您的人因您而死嗎?”
崇禎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抬腳就要往外走。王承恩死死拽住他的衣袖,老淚縱橫:“陛下不可啊!”
這個時候良突然伸手?jǐn)r住了崇禎:“別去,他們現(xiàn)在想抓就是你!現(xiàn)在你就是我們的護(hù)身符。要是你被擒了,我們也難逃一死!”
崇禎聞言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廟外突然傳來李定國的厲喝:“哼!還出來?給我放箭!”
剎那間,箭雨呼嘯而至,穿透破敗的廟門,釘入地面和墻壁,廟內(nèi)的眾人大驚連忙躲到一旁。
李定國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剛才只是警告,我再給你們一次機(jī)會,要是再拖延下去我就不客氣了!”
良知道再躲下去只會被亂箭射死,他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崇禎、王承恩和滿穗,低聲道:“沒別的辦法了,跟我出去。”
滿穗緊張地拉住他的袖子:“良爺!”
良搖搖頭說道:“放心,他不會立刻動手。”
崇禎神色凝重,王承恩攙扶著他,而滿穗則緊緊跟在良身后,眼中雖有緊張,卻并無懼色。
四人緩步走出山神廟,刺眼的陽光讓他們微微瞇起眼。
李定國站在最前方,身后是無數(shù)精銳士兵,弓箭手蓄勢待發(fā),獵犬低伏著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嗚鳴。
見廟門打開,李定國的目光灼灼的盯著走在最前面的良,自從當(dāng)日在戰(zhàn)場上被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男人單槍匹馬的打敗后,他就記住了良,日思夜想著一雪前恥。
想到這里李定國嘴角微揚(yáng),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良兄,別來無恙啊。當(dāng)日一別,小弟可是日夜惦記著再討教幾招呢!”
良冷冷看著他,沒有回答。
李定國也不在意,視線越過良,落在崇禎身上,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甚至微微拱手,語氣竟帶著幾分客氣:“陛下,久違了。我義父聽聞您南下,特意囑咐我請您回去做客。”
崇禎冷冷地看著他,并未因他的“禮數(shù)”而緩和神色:“張獻(xiàn)忠請朕?呵,朕倒是好奇,他準(zhǔn)備用什么禮數(shù)招待朕?”
李定國不以為忤,依舊笑道:“自然是上賓之禮。我義父雖出身草莽,但對陛下這樣的真龍?zhí)熳樱€是敬重的。”
崇禎冷哼一聲:“張獻(xiàn)忠倒是客氣。”
李定國輕笑一身,目光轉(zhuǎn)向站在一旁神色尷尬的李成棟,似笑非笑:“李總兵,不跟陛下打個招呼?”
李成棟額頭滲汗,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朝崇禎拱了拱手:“陛……陛下……”
崇禎冷冷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李成棟,朕記得你曾在大殿上信誓旦旦地說要誓死效忠大明,怎么,如今改換門庭了?”
李成棟臉色一僵,隨即干笑兩聲,拱手道:“陛下,這世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大明氣數(shù)已盡,臣也是為了活路……”
崇禎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李定國重新看向良,表情似笑非笑的說道:“良兄,我很好奇,李自成派你來接觸陛下,是想做什么?難道他也想‘請’陛下回去?”
崇禎和王承恩聞言,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良,眼中滿是震驚,他們沒想到,這個救了自己的‘俠士’,竟曾是反賊李自成的人!
聞言良臉色不變,依舊面無表情,淡淡道:“我已經(jīng)脫離闖軍很久了,現(xiàn)在只是個普通百姓。”
李定國挑眉:“哦?那你為何要救陛下?莫非是……另有所圖?”
良瞥了一眼滿穗,又看向崇禎,語氣平靜:“看不過眼罷了。”
“好一個‘看不過眼’!良兄,你這性子,倒是比當(dāng)年更對我胃口了。”
李定國大笑,當(dāng)即他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幾分招攬之意:“既然你已經(jīng)離開李自成,不如來我這邊如何?義父求賢若渴,以你的本事,必能得重用。”
聽聞李定國的這番話良沉默了一會,他聽得出李定國聲音中的真心實(shí)意,后者是真的想招攬自己。
但,良嘴角上揚(yáng)露出了一絲冷笑:“跟著張獻(xiàn)忠殺人放火,劫掠百姓?”
李定國搖頭,意味深長道:“亂世之中,成王敗寇。李自成也好,我義父也罷,誰不是踩著尸骨往上爬?良兄,你當(dāng)年不也做過同樣的事?”
良沉默片刻,緩緩道:“正因做過,所以不想再做了。”
李定國盯著他,忽然嘆了口氣,但很快又恢復(fù)從容:“可惜了。”
他緩緩抬起手,周圍的士兵立刻舉起長矛,弓弩手拉滿弓弦,肅殺之氣瞬間彌漫。
“良兄,我敬你是條漢子,只要你讓開,我可以放你和那個小姑娘離開。”
李定國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但陛下,我必須帶走。”
滿穗緊張地抓住良的袖子,良卻一動不動:“我要是不讓呢?”
李定國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請良兄和陛下一起‘做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