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的手臂揮下,如同斬斷了緊繃的弓弦!
“嗖!嗖!嗖!”
七八道黑影如同撲食的獵豹,從陡坡上方、亂石堆后猛地竄出!他們目標(biāo)明確,直撲最后那輛剛剛駛?cè)搿袄哮幾臁弊钫屎怼⑶败嚿形赐耆傠x、后路被自己龐大車身堵死的蓋帆布卡車!
“手榴彈!砸輪胎!”鐵算盤的嘶吼在夜風(fēng)中炸響!他獨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第一個將手中擰開蓋的日造手雷,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卡車后輪!
“轟!”
“轟!轟!”
緊隨其后,至少五六顆手榴彈同時砸向卡車的前后輪胎和底盤下方!劇烈的爆炸在狹窄的山道上瞬間迸發(fā)!火光刺破黑暗,震耳欲聾!破碎的橡膠、灼熱的彈片和泥土碎石四處飛濺!
“敵襲!”
“支那兵!”
卡車駕駛室里的鬼子和押車的鬼子兵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驚恐的日語嚎叫聲響成一片!前面剛駛出窄路的“豆坦克”和卡車也猛地剎住,車頂?shù)臋C(jī)槍塔瘋狂轉(zhuǎn)動,探照燈雪亮的光柱如同利劍般掃向襲擊發(fā)生的陡坡!
但襲擊者根本沒想硬拼!
“火油!上!”老六的吼聲緊接著響起!幾個背著火油罐的老兵如同靈猿,趁著爆炸的硝煙和鬼子短暫的混亂,從側(cè)翼的亂石溝里猛地竄出,撲到卡車尾部!他們動作快如閃電,拔掉火油罐的塞子,將粘稠刺鼻的火油狠狠潑向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厚帆布!同時將點燃的火折子(用浸油的布條裹著)奮力扔了上去!
“呼啦——!”
沾滿火油的帆布瞬間被點燃!赤紅的火焰如同貪婪的巨蟒,沿著帆布的褶皺瘋狂蔓延、吞噬!濃煙滾滾而起!卡車的后半截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把!火舌舔舐著車廂,里面隱約傳來驚恐的日語的尖叫和某種物品被燒灼的噼啪聲!
“撤!快撤!分頭跑!”李山河的吼聲如同炸雷,在第二波襲擊得手的瞬間響起!他親眼看到火油潑上帆布,火苗竄起,任務(wù)的核心目標(biāo)已經(jīng)達(dá)成!
襲擊者們?nèi)缤ǜC的馬蜂,沒有絲毫戀戰(zhàn)!按照預(yù)先演練過無數(shù)次的路線,借著爆炸的火光和濃煙的掩護(hù),猛地?fù)湎虻缆穬蓚?cè)陡峭的山坡和深邃的亂石溝壑!動作迅捷得如同真正的山魈野鬼!
“噠噠噠噠——!”
“咚咚咚!”
直到這時,前面“豆坦克”上的機(jī)槍和擲彈筒才反應(yīng)過來,狂暴的彈雨和榴彈如同冰雹般砸向襲擊者消失的陡坡和亂石溝!打得碎石亂飛,火星四濺!雪亮的探照燈光柱瘋狂地掃射著,試圖捕捉那些幽靈般的身影。
“追!抓住他們!”鬼子軍官氣急敗壞的咆哮聲在爆炸和槍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隊鬼子步兵跳下卡車,嚎叫著試圖沖上山坡追擊。然而,“老鴰嘴”的地形太險惡了!陡坡近乎垂直,亂石嶙峋,溝壑縱橫交錯如同迷宮。襲擊者早已利用熟悉的地形,像水滴融入沙漠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鬼子兵深一腳淺一腳地爬著,很快就被復(fù)雜的地形分割開來,反而成了黑暗中冷槍的活靶子!
“砰!砰!”幾聲零星的、來自不同方向的冷槍響起,追擊的鬼子兵應(yīng)聲倒下兩個,慘叫著滾下山坡。剩下的鬼子嚇得立刻趴下,胡亂朝黑暗中開槍,再也不敢輕易追擊。
混亂!整個“老鴰嘴”山口陷入了巨大的混亂!燃燒的卡車烈焰沖天,濃煙滾滾,將半邊天都映紅了。前面的車輛被堵住,進(jìn)退不得。“豆坦克”的機(jī)槍漫無目的地掃射著,擲彈筒胡亂發(fā)射,除了制造更大的噪音和浪費彈藥,毫無用處。鬼子的叫罵聲、傷兵的慘嚎聲、燃燒的噼啪聲混雜在一起。
遠(yuǎn)處,潛伏在更高處觀察點的“貓頭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看到襲擊者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制造爆炸和烈火,又在鬼子反應(yīng)過來前幽靈般消失。他看到燃燒的卡車像巨大的火炬,看到鬼子如同沒頭蒼蠅般亂竄。他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對著旁邊一個同樣潛伏的偵察兵低吼:“成了!營長他們成了!快!發(fā)信號!按計劃撤!”
他掏出一個小小的、蒙著紅布的手電筒,對著小王莊方向,有節(jié)奏地閃了三下。
地道入口,一直焦急等待的林書遠(yuǎn)和留守的老耿等人,看到那遠(yuǎn)處山巔微弱的紅光信號,緊繃的心弦終于松開一絲,隨即又被更深的擔(dān)憂取代——襲擊成功,但人,能安全回來嗎?
李山河在亂石溝壑中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左肩骨痂處傳來陣陣灼熱的跳動感,仿佛在歡呼著剛才那短暫而致命的爆發(fā)。身后,鬼子的槍聲和叫罵聲越來越遠(yuǎn)。他按照預(yù)設(shè)的路線,在“泥鰍”的引領(lǐng)下,鉆進(jìn)一條極其隱蔽、布滿荊棘的獸道,七拐八繞,徹底甩掉了可能的尾巴。
一個時辰后,襲擊小隊的人影如同歸巢的倦鳥,陸續(xù)從不同的地道入口悄然返回。人人身上帶著剮蹭的傷痕,沾滿泥土和硝煙,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充滿了劫后余生的亢奮和復(fù)仇的快意!
“營長!燒起來了!燒得那叫一個旺!整個車屁股都成火爐了!”一個老兵興奮地比劃著,唾沫橫飛。
“鬼子都懵了!機(jī)槍亂掃,屁用沒有!”另一個補(bǔ)充道。
鐵算盤抹了把臉上的黑灰,獨眼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過癮!真他娘的過癮!可惜沒看清燒的是啥!”
老六則更冷靜:“撤的時候有兩個兄弟被流彈擦傷了,不礙事。鬼子沒敢深追,地形太爛。”
李山河清點人數(shù),一個不少!他重重松了口氣,左肩的灼熱感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后的舒暢。他看向林書遠(yuǎn)和老耿:“成了!火放得很大!鬼子那輛卡車,就算沒全毀,里面的東西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好!好!”老耿激動地拍著土炕,牽扯到傷腿,疼得齜牙咧嘴也不在乎,指著胸前那面染血的、歪歪扭扭的“泰山石敢當(dāng)”布旗,“這第一把火!算是給咱這新旗…祭了刀了!”
首戰(zhàn)告捷!一次完美的騷擾襲擊!雖然規(guī)模極小,目標(biāo)也僅僅是一輛卡車,但這在泰山營經(jīng)歷商丘慘敗、休整蟄伏后的此刻,意義非凡!它像一針強(qiáng)心劑,狠狠扎進(jìn)了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的心臟!證明了他們還有獠牙!還能在鬼子的眼皮底下狠狠咬下一塊肉!
消息在地道里悄悄傳開。壓抑的氣氛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振奮取代。新兵們看著那些凱旋的老兵(雖然灰頭土臉),眼中充滿了崇拜和渴望。老兵們則挺直了腰板,眼中重新燃起了久違的銳氣。
然而,李山河和林書遠(yuǎn)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絲揮之不去的凝重。襲擊成功了,但后果呢?鬼子會如何反應(yīng)?“骷髏隊”會善罷甘休嗎?那個神秘的“鷹”,是否在黑暗中注視著這一切?老鴰嘴的火光,是復(fù)仇的號角,還是…點燃了更大風(fēng)暴的引信?休整期結(jié)束了,泰山營這只浴火重生的夜梟,終于發(fā)出了第一聲試啼,但前方等待它的,是更加兇險莫測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