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機械廠，大門口。

“老秦，干啥去？”看著秦建華騎著自行車出門，迎面騎著自行車過來的人喊住了他。

“牛校長！我家三水走了大半個月了，一直也不回來，我這……著急啊！我想去附近的公交車站問問。”

“不用著急，三水寫了一封信回來，不知道怎么的，寄到了咱們學校去了，你明天去學校傳達室拿一下。”牛桂花說道。

“我現在就去……”

“你著急什么！傳達室早沒人了，你還砸玻璃拿信嗎？明天，等明天！”

“好，好，牛校長，您這是……”

“我去找我哥，有點事。”

人事科辦公室。

“哥，三水的入學通知書到了！”雖然沒外人，牛桂花還是壓低了聲音，向門口瞟兩眼，才把一個信封遞過去。

嘩啦！

又一個信封掉到了地上。

“這是啥？”

“三水寄來的信，說他在首都玩得很開心，打算再玩段時間再回來。”牛桂花把地上的信撿起來，信封口那里用蒸汽熏了揭開過，現在還沒粘上。

牛桂山倒是無所謂：“嗯，這就好，趁著他沒在，咱們操作起來更容易，接下來，就是用給三水辦入廠手續的機會，把老秦家的戶口本拿來……”

這個年代，沒身份證，證明身份的，是單位的介紹信，還有就是戶口本了！而且，這些都沒帶照片！

至于上大學，只需要三件套：入學通知書、戶口本、學生檔案！

學生檔案上有照片，但是早就被牛桂花做了手腳，一切都很完美！只是……

“哥，咱們這樣把秦淼的大學給偷走了，會不會……”

“什么叫偷！秦淼就是個書呆子，去了大學，畢業分配工作，還得進入社會，到時候，他怎么適應？還不如在廠里當個工人，大家伙都是看著他長大的，肯定得照顧他。”

“可是……我聽說，國家不打算管咱們三線廠了，要咱們自謀出路，咱們廠……怕是要黃啊。”

“就是因為要黃，才得讓強子去上大學，出來了就是國家干部，咱們這輩子就這樣了，總得給后輩搏個好前程啊！再說了，要是前幾年，工農兵保送上大學，還輪得著三水？強子本來就該上大學的！我說，花兒，你可是強子的姑姑，你不幫他誰幫他？”

“嗯。”牛桂花點頭：“這三水寄來的信，你還看嗎？不看的話……”

“不看了！”牛桂山說著，拿過來信封，在舌頭上舔了舔封口，然后壓了幾下，粘上了！

“明天就交給老秦，看他那樣子是著急了！天天騎著自行車去公交站，再收不到回信，怕是要親自去首都找人了！”

“好。”

牛桂花離開了，牛桂山看著錄取通知書，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哈工大，王牌大學，出來了，肯定是國家重點干部！

這一晚上，很多人都睡得香甜。

哈工大，計算機房。

“老周，校長說了，要全校配合你們的工作，只要你們打好了紙帶，就給咱們送過來，咱們第一時間給你們運算！”

“什么紙帶，咱們不是有Z80嗎？”周定看向對面：“老胡，你們可別把配合停留在口頭上！得落實到行動中！”

1956年，哈工大由吳忠明、李仲榮兩位青年教師挑大梁，創辦了國內第一個計算機專業，比哈工大數學系還早成立兩年，所以，一般大學里的計算機專業掛靠在數學系下面的情況，沒有在哈工大出現。

成立之后，計算機專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學理論，搞研究……全國第一臺模擬計算機，全國第一臺數字計算機……甚至計算機專業即將開招博士點！

這樣的計算機系，那是有深厚底蘊的，所以，就在今年，國家科委進口了五百臺Z80CPU的微型計算機的時候，一下子就分配給了哈工大五臺！

以前的計算機，都是需要穿紙帶的，運行緩慢，萬一在運行中出錯，要修改程序，還得去翻紙帶，找到出錯的地方，剪斷了把正確的接進去。

現在，Z80微機終于有鍵盤了！有顯示器了！這可是個巨大的進步！

這五臺計算機，就是計算機專業的香餑餑！哪怕校長發話了，他們計算機專業也得陽奉陰違！

“這個嘛……”胡教授的眼珠子轉了轉：“唉，不是不讓你們用，這Z80計算機，和咱們之前的計算機不一樣，它裝有軟盤操作系統CDOS，還有匯編、BASIC和FORTRAN等語言的編譯器，你們要是懂這些編程語言，我倒是可以給你們協調一臺……”

這計算機到哈工大才不過兩個月！哈工大的計算機專業的老師們才開始熟悉，等到下學期給學生上課，現在，老師們還用不過來呢！

“咱們已經把程序流程圖畫出來了，只要咱們老師幫忙輸入進去就行。”周定說道：“老胡，我這項目，關系重大……”

“老周，不瞞你說，現在，咱們老師們還在熟悉Z80，編寫的程序還有很多錯誤，咱們不是不幫你們的忙，而是……無能為力啊，咱們之前的老計算機雖然輸入紙帶慢一些，運行速度慢一些，但是好歹還能運行……”

“胡教授，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好吧，帶你們去看看！”胡教授無奈搖頭：“你們還以為我騙你們呢！”

機房占據了整整一個樓層，其中一個單獨的房間內，擺著一排計算機，啪，啪，啪……這斷斷續續的聲音，說明計算機專業的老師，顯然還沒有熟練使用鍵盤。

鍵盤這東西，是從早期的電傳打字機發展過來的，1984年，BIM的Model M鍵盤，鑒定了后世的104鍵布局格局。東方的計算機在很長時間里都是用紙帶輸入的，這鍵盤輸入，哈工大的老師們還沒熟練，不過，開學前，這些老師們一定會練熟的！

“怎么回事，這程序總是有BUG，還找不到地方！”李生老師焦急得把手握成拳頭，恨不得要在鍵盤上砸兩拳了！

“第325行，是不是把字母L輸入成數字1了？”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啊？這……”李老師快速地把光標跳到那一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區別來，但是，當他改成L之后，再次運行程序，這程序下面的DEBUG窗口，十幾行的錯誤提示居然就消失了！

“真的，還真是！”李老師興奮地看著黑屏上運行的程序，手舞足蹈。

“謝謝你……咦，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