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接火花四濺,煥馳將最后一塊加固鋼板焊死在倉庫頂部的通風口。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滾燙的金屬上,發出嘶嘶的聲響。從醫院逃出來已經三天,這座位于城郊的廢棄化工廠正在變成他記憶中的模樣——黎明之翼的第一個據點。
"東側傳感器陣列調試完成。"陳星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還夾雜著敲擊鍵盤的聲響,"不過我改寫了識別算法,現在只要體溫高于40度或低于30度的生物靠近,自動機槍就會開火。"
煥馳從屋頂爬下來,落地時右臂傷口傳來一陣刺痛。那天從醫院逃出來時,一塊飛濺的玻璃在他手臂上劃了道口子,而陳星...
他推開控制室的門,話音卡在喉嚨里。陳星背對著他坐在電腦前,襯衫褪到腰間,露出整個后背——原本只局限在手臂的電路紋路已經蔓延至肩胛骨,在皮膚下形成發光的藍色神經網絡。最觸目驚心的是脊椎位置,那里浮現出一排微型接口般的凸起,就像某種生物科技的接入端口。
"別看。"陳星頭也不回地拉上襯衫,"比早上又擴散了3%。"
煥馳把扳手扔在工具臺上,金屬碰撞聲在空曠的廠房里格外刺耳:"我們得找到抑制方法。Luna提到的Ω碎片..."
"假設她沒說謊的話。"陳星轉過椅子,眼鏡片反射著電腦藍光,"我查過了,天啟科技確實存在,但在官方記錄中,它五年前就破產了。有趣的是..."他調出一組衛星圖,"其總部所在地現在是一片空地,和醫院一樣'被消失'了。"
煥馳走近屏幕,突然抓住陳星的手腕:"你的手!"
陳星的指尖已經呈現半透明狀態,像被擦除的像素圖。煥馳下意識用力,指甲不小心劃破對方皮膚,一滴藍熒熒的液體滲出——不是血,而是某種發光的數據流。
"疼嗎?"煥馳松開手。
"不疼。"陳星凝視著自己逐漸虛化的手指,"就像...把手伸進冰水里,慢慢失去知覺。"
一滴血從煥馳手臂的傷口落下,恰好滴在陳星透明的指尖上。剎那間,藍色數據流像遇到腐蝕劑般退散,陳星的指尖重新變得實體化。兩人同時僵住。
"再試一次。"陳星聲音發緊。
煥馳擠壓自己的傷口,讓鮮血滴在陳星另一只透明化的手掌上。同樣的現象發生了——數據化部分短暫恢復成正常血肉,維持約十秒后,藍色紋路才重新蔓延。
陳星突然抓住煥馳的手臂,棉簽蘸取血液樣本塞進便攜分析儀。幾分鐘后,屏幕顯示出令人震驚的結果:
【基因相似度:30.7%】
【非人類基因片段匹配度:100%】
"這不可能..."煥馳盯著數據,"除非..."
記憶碎片突然閃回——第五年的冬天,他和陳星被困在數據深淵,審判者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你們本就是一體兩面」。當時他以為那是心理戰,但現在...
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陳星迅速調出監控畫面:工廠東南角,五個全副武裝的人正翻越圍墻,為首的是個穿戰術背心的壯漢,右眼戴著電子眼罩。
"羅毅?"煥馳脫口而出。前世黎明之翼的第三分隊隊長,應該是在災變三個月后才加入的。
"你認識?"
"算是。"煥馳按下武器柜的隱藏開關,"別開槍,他可能是來..."
話音未落,監控畫面中的羅毅突然抬頭,電子眼精準地看向攝像頭位置。他做了幾個手勢,小隊立即分散成戰術隊形,動作專業得不像普通幸存者。
"前特種部隊。"陳星瞇起眼,"他眼睛里的裝置是軍方實驗型號,能熱感應和電子信號追蹤。"
煥馳抓起突擊步槍:"我去見他們。你留在——"
"不,我們一起。"陳星從抽屜取出格洛克,動作比三天前更加嫻熟,"如果我的狀態惡化..."他沒說完,但煥馳明白——如果陳星完全數據化,躲在哪兒都沒用。
秋風卷著落葉掃過廠區空地。當煥馳獨自走出倉庫時,五個槍口同時對準了他。
"放下武器!"羅毅的電子眼閃爍著紅光,"我們知道你藏著什么!"
煥馳緩緩把步槍放在地上:"知道還來送死?"
一個戴貝雷帽的女人從側面逼近:"少裝蒜!那個數據怪物在哪?它能偽裝成人類,但騙不過我們的掃描儀!"
煥馳心跳漏了一拍。他們怎么知道陳星的情況?
羅毅從背包取出個金屬盒,打開后露出里面的Ω碎片——正是醫院消失前Luna給他們的那種,但更大一些,表面刻著數字"2"。
"兩天前,污水處理廠出現能量異常。"羅毅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我的小隊在那里找到了這個,同時也遭遇了...別的東西。"他拉開衣領,鎖骨位置有個可怕的傷口,血肉中混著藍色數據流,與陳星的情況一模一樣,只是程度輕很多。
"凈世教的人稱它為'圣物'。"羅毅繼續道,"但他們不知道,這東西會吸引怪物。我們帶著它撤離時,遇到了一個...銀發女孩。"
煥馳的呼吸一滯:"長什么樣?"
"看不清臉。"羅毅的電子眼閃過一絲恐懼,"她漂浮在空中,周圍環繞著代碼,徒手撕碎了我兩個隊員。臨走時她說..."尋找第七號載體"。"
倉庫門突然打開。陳星站在門口,雙手高舉,襯衫袖口卷起,故意露出已經數據化到肘部的手臂:"你們要找的是這個嗎?"
所有槍口立即轉向他。貝雷帽女人的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果然是載體!隊長,立即銷毀它!"
"等等!"煥馳擋在陳星前面,"他能控制數據化程度!而且我的血可以暫時抑制擴散!"
羅毅抬手制止隊員,電子眼不斷調整焦距掃描陳星:"證明給我看。"
十分鐘后,在倉庫的臨時醫療站,羅毅親眼見證了奇跡——煥馳的血液滴在陳星數據化的手臂上,藍色紋路立即退縮,恢復成正常皮膚。
"不可思議..."羅毅摸著下巴,"軍方實驗室嘗試過所有已知方法,都無法逆轉數據化進程。"
陳星系好袖扣:"因為這不是普通感染,而是系統在重組我的分子結構。"他指向電腦屏幕上的基因分析結果,"煥馳和我的基因里有相同的外來片段,這可能是關鍵。"
羅毅的隊員交換著眼神。貝雷帽女人——她自我介紹叫林雨——突然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煥馳與陳星對視一眼。部分真相總比完全隱瞞好。
"我經歷過末日。"煥馳平靜地說,"不是預言,不是幻覺,而是切切實實地活過五年,然后重生回到現在。"
出乎意料,羅毅沒有嘲笑這個說法。他取出一個軍用平板,調出段加密視頻:"看看這個。"
畫面中是某軍事基地的實驗室,日期顯示是上周。一個穿白大褂的老人正在說話:"...確認Ω碎片來自地外,其編碼方式與人類任何已知程序語言都不同...更可怕的是,它似乎在主動改寫現實物理法則..."
視頻突然中斷,跳出一段明顯是后期插入的影像——銀發少女站在月光下,面容依然模糊,但手中捧著七枚Ω碎片組成的完整圓盤。她開口說話,聲音卻讓煥馳和陳星渾身發冷:
"當心第七次循環的背叛。前六次你們都失敗了,每次都死在彼此手中。"
影像結束前最后一幀,少女的面容突然清晰——那是一張與陳星七分相似的臉。
"這是我妹妹。"陳星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但她...十年前就死在醫院里了。"
無人說話。最終羅毅打破沉默:"無論你們是誰,現在我們有共同目標——收集Ω碎片。我的小隊可以提供武裝支援,作為交換,我們需要抑制數據化的方法。"
協議達成后,工廠開始熱鬧起來。羅毅的人協助加固防御,架設通訊設備。夜幕降臨時,基地已初具規模。煥馳站在屋頂,望著遠處城市燈火,突然注意到一個異常現象——夜空中,第二個月亮的輪廓比昨晚更加清晰了。
陳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旁:"我分析了羅毅帶來的碎片。每塊Ω碎片都對應系統的一個功能模塊,他這塊控制'現實穩定錨'。"
"什么意思?"
"游戲要降臨了,煥馳。"陳星指向那個偽月,"當它完全顯形時,兩個世界的物理法則將開始融合。而Ω碎片...可能是唯一能保持人類認知不被改寫的關鍵。"
他調出手機上的地圖,三個紅點閃爍:"根據碎片間的共振頻率,我鎖定了下一塊可能的位置——市中心地鐵樞紐。"
"最糟糕的地方。"煥馳苦笑,"災變第一天那里就變成了地獄。"
陳星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還有件事。我檢索了所有關于我'妹妹'的記錄..."他的聲音變得古怪,"官方檔案顯示她確實死于白血病,但墓地登記表上的下葬日期,是明年三月。"
夜風吹散了他的后半句話。監控室的屏幕上,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個銀發少女的身影一閃而過,留下水霧凝結成的一句話:
「來找我,在數據交匯之處」
【雙月同天倒計時:21天6小時】
【當前Ω碎片:2/7】
【載體同步率: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