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陳星的發梢滴落,在他手中的金屬碎片上濺起細小水花。Ω符號在雨中泛著淡淡的藍光,像一只窺視的眼睛。煥馳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盯著對面街角那棟被藤蔓吞噬的建筑物——市立第三醫院,廢棄五年,正是陳星父親生前工作的地方。
"你確定要現在進去?"煥馳遞過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剛才那個電話可能是陷阱。"
陳星沒有接咖啡,他的左臂袖口下隱約可見藍色紋路蔓延:"那個自稱Luna的女人知道我父親的事。她說...說我記憶里缺失的七年就藏在這棟樓里。"
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最后一通通話記錄:未知號碼,32秒,錄音功能只錄到沙沙的電流雜音。但陳星堅稱他聽到了一個女聲,提到了"Ω計劃"和"記憶清洗"。
煥馳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前世直到第三年,他們才偶然發現陳星與系統的特殊聯系,而現在游戲尚未正式降臨,線索就主動找上門來。這種異常只能說明一件事——時間線已經變動,某些存在正加速行動。
"至少等到雨停。"煥馳說。
陳星突然抓住他的衣領,力道大得驚人:"從幽暗洞穴回來你就心不在焉。你知道些什么?關于我的事,關于那個銀發女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驟縮。
煥馳順著他的視線回頭。醫院三樓窗口,一抹銀色轉瞬即逝。
"她在那兒。"陳星松開手,徑直沖向馬路。喇叭聲和剎車聲刺破雨幕,一輛卡車險些撞上他。煥馳咒罵著追上去,卻在醫院鐵門前猛地剎住腳步——銹蝕的鐵柵欄上掛著一塊嶄新的金屬牌:
【私人領地未經許可禁止入內】
落款是【天啟科技】。
這個公司名讓煥馳如墜冰窟。在前世,正是天啟科技研發的神經鏈接設備導致第一批玩家被系統控制,成為"傀儡軍團"的核心成員。
陳星已經翻過鐵門。煥馳咬牙跟上,手指剛觸到潮濕的鐵欄,一陣電流般的刺痛竄上手臂。視野邊緣閃過系統提示:
【區域限制:Lv.10以下禁止進入】
【檢測到異常權限...準許通行】
醫院大廳彌漫著霉味和某種電子設備過熱后的焦糊味。陳星站在導診臺前,盯著墻上的科室分布圖——神經內科和實驗室在3樓,兒科在2樓,地下則是放射科和...
"太平間。"陳星的手指停在B1層標記上,"我六歲那年在這里住了三個月,但所有病歷記錄都消失了。"
煥馳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噓——"
滴答。滴答。
不是雨聲。從二樓走廊傳來規律的金屬敲擊聲,像是拐杖點地的聲音,但節奏異常精確,每次間隔毫秒不差。
陳星摸出格洛克,煥馳則抽出折刀。他們貼著墻壁前進,樓梯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每次黑暗持續的時間都比前一次更長。踏上最后一級臺階時,煥馳的鞋底粘到了什么東西——一條極細的金屬絲,橫貫整個樓梯口。
"后退!"他拽住陳星。
太遲了。
金屬絲斷裂的瞬間,整個二樓走廊的燈光全部熄滅。黑暗中傳來機械運轉的嗡嗡聲,緊接著是某種尖銳物體破空而來的呼嘯。
煥馳本能地撲倒陳星,三枚鋼釘擦著他的后頸釘入墻壁,深入混凝土至少五厘米。他翻身而起,折刀橫在胸前,卻聽到陳星倒吸一口冷氣。
夜視能力尚未完全恢復的眼睛里,走廊兩側的病房門正一扇接一扇無聲開啟。每個門口都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孩童大小的輪廓,但頭部比例過大,四肢關節反向彎曲。
【數據殘留體(畸變型)】
【等級:LV7】
【特性:記憶吞噬】
"不是實體。"煥馳低聲道,"別對視,它們通過視覺信號感染神經。"
陳星卻像被催眠般向前走去:"那是...我?"
最靠近的人影突然清晰起來——一個穿病號服的男孩,左手抱著破舊的泰迪熊,右手連著輸液管。管子里流動的不是藥液,而是閃爍的二進制代碼。
煥馳想拉住陳星,手指卻穿過了他的身體。某種力場將兩人隔開,他眼睜睜看著陳星被一群數據殘留體包圍,那些蒼白的小手抓住陳星的衣角、手臂、頭發...
"陳星!閉上眼睛!"
陳星充耳不聞。他跪在地上,與那個小男孩面對面,彼此額頭相貼。剎那間,整個走廊被爆發的藍光照亮,所有玻璃制品同時炸裂。煥馳被沖擊波掀翻,后腦重重撞在墻上。
視野模糊中,他看到陳星懸浮在半空,周身纏繞著數據流組成的鎖鏈。那些殘留體正一個接一個融入他的身體,每吸收一個,鎖鏈就斷裂一根。更可怕的是陳星裸露的皮膚上浮現的紋路——不再是簡單的條形碼,而是復雜的電路圖,正從手臂向心臟位置蔓延。
"停下!你會被完全數據化的!"煥馳掙扎著爬起來,卻再次被無形屏障擋住。
小男孩殘留體最后融入陳星體內時,整個醫院劇烈震動。天花板剝落,露出后面精密的金屬結構,墻壁像被無形的手撕開,展示出隱藏其中的服務器陣列。煥馳這才驚覺——整棟醫院是個偽裝,內部實則是某個巨型計算設備。
懸浮的陳星緩緩睜眼,瞳孔已變成純粹的藍色發光體:"我想起來了...父親不是死于車禍。"
他的聲音里混著電子雜音,每個字都讓周圍的燈光閃爍:"我是第一個成功載體...他們用我的神經網絡作為系統原型機..."
"陳星!"煥馳用折刀猛擊屏障,"快切斷連接!你在被系統同化!"
陳星轉向他,藍眼中流露出一絲熟悉的溫度:"你早就知道,對嗎?所以你才會在重生后第一時間找到我。"他舉起右手,掌心朝上,浮現出一段全息投影——正是煥馳在前世最后時刻被審判者貫穿胸膛的畫面。
煥馳如遭雷擊。這段記憶他從未與任何人分享過。
"我的死亡不是意外。"陳星繼續道,聲音越來越機械化,"是設計好的系統升級條件。而你——"
一道銀光閃過,陳星的話戛然而止。一根金屬長針從他胸口貫穿,針尾連著纖細的銀線。走廊盡頭出現一個高挑身影,銀發在黑暗中如同流動的水銀。
"閑聊時間結束,男孩們。"女聲帶著電子合成質感,"除非你們想被系統提前回收。"
煥馳的屏障突然消失。他踉蹌著沖上前,接住從半空墜落的陳星。銀發女子緩步走近,面容被高科技目鏡遮住大半,只露出尖削的下巴和淡色的唇。她穿著類似特種部隊的黑色作戰服,但材質會在移動時閃現出代碼紋理。
"初次見面,我是Luna。"她打了個響指,長針自動收回袖中,"你們可以叫我觀察者。"
煥馳將昏迷的陳星護在身后:"你是天啟科技的人?"
"曾經是,在它被系統接管之前。"Luna蹲下身,手指輕觸陳星額頭上的電路紋路,"Ω-7的狀況比預期糟糕,他已經觸發了兩次能力,記憶防火墻正在崩潰。"
"什么Ω計劃?你們對陳星做了什么?"
Luna的目鏡閃過一串紅光:"簡單說,他是七個原型體之一,設計用來承載系統核心。只不過其他六個都失敗了,只有他..."她突然掐住陳星的下巴,"活到了游戲降臨。"
煥馳的折刀抵住Luna咽喉:"放開他。"
"真有趣。"Luna不為所動,"審判者居然會關心載體。還是說..."她的目鏡對準煥馳,發出掃描的嗡鳴,"你也被人類的情感污染了?"
煥馳的血液瞬間凍結。她的話揭示了某個可怕的可能性——審判者或許不是外來敵人,而是被系統完全改造的人類,甚至可能就是...
"時間到了。"Luna突然起身,望向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周圍出現詭異的光暈,云層呈現不規則的像素塊狀。"系統自檢提前了,你們最好在清理程序啟動前離開。"
她拋出一個金屬膠囊,煥馳本能地接住。膠囊自動展開,露出里面的三枚Ω碎片。
"集齊七片,你們就能接入系統后臺。"Luna退向陰影處,"但要快,在陳星完全數據化之前。"
"為什么幫我們?"煥馳質問。
Luna的身影已經開始分解成數據流:"因為這是我第七次嘗試修正這個時間線。"她的聲音逐漸失真,"而你們...總是失敗。"
最后一絲銀光消失時,醫院突然劇烈震動。走廊盡頭的墻壁像被無形巨手撕開,露出后面蠕動的黑暗——那不是陰影,而是由無數0和1組成的黑色洪流,正吞噬沿途的一切。
【清理程序啟動】
【目標:記憶污染源】
煥馳抱起昏迷的陳星沖向樓梯。身后的黑暗緊追不舍,所過之處墻壁和地板都化為虛無。他躍下最后幾級臺階,撞開側門沖進雨中。
摩托車引擎咆哮著啟動。后視鏡里,整棟醫院正被某種力量從內部折疊、壓縮,最終坍縮成一個黑洞般的奇點,隨后無聲無息地消失,原地只留下平整的空地,仿佛醫院從未存在過。
陳星在顛簸中蘇醒,手指虛弱地抓住煥馳的衣角:"她...給我看了你的記憶碎片...你看著我死...三次..."
煥馳握把的手猛地一抖。雨水混合著不知名的液體滑過臉頰:"這次不一樣。我發誓。"
后座沒有回應。煥馳回頭,看到陳星又陷入昏迷,而他裸露的手臂上,電路紋路已蔓延至鎖骨,在皮膚下脈動著詭異的藍光。
遠處夜空中,第二個月亮的輪廓正逐漸清晰。
【雙月同天倒計時:23天18小時】
【當前Ω碎片:3/7】
【載體同步率: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