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蘭漪殿正殿。
蘭漪殿內熏著蘭妃最愛的冷梅香,卻驅不散殿中彌漫的壓抑與焦躁。
沈青蘭端坐在主位上,指尖用力掐著光滑的扶手。她眼底深處布滿了揮之不去的陰霾。
這一個月,她使盡了渾身解數。親手做的精致點心、費心搜羅的珍奇古玩、甚至抄錄的祈福經文和安胎物件……一撥撥地往紫宸殿送。
可結果呢?
今晨,紫宸殿的內侍來傳話,言語恭敬:“陛下有令,蘭妃娘娘不必再費心,往紫宸殿送東西。”
“云少夫人仁善,不忍拂了姐姐好意,才求了陛下,暫且先都收下。可陛下已經煩不勝煩了,特令奴才前來傳話。”
沈青蘭一時心都涼了,紫宸殿她不敢闖,但那個賤人,頂著臣妻名分,卻敢給她此等羞辱?
“來人,” 沈青蘭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去紫宸殿,請云少夫人過來一趟。”
“就說本宮,許久未見妹妹,甚是想念,請她過蘭漪殿敘話。”
紫宸殿那邊,青禾接到傳話時,秀眉微蹙。
系統的小奶音立刻響起:【禾禾!別去!她肯定沒安好心!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在紫宸殿養胎!】
青禾沉默片刻,在心底輕輕回應:【這是個機會不是嗎?之前不是說,不能和賢妃、良妃對上?這是一個機會。】
最終,青禾蕓香的陪伴下,來到了蘭漪殿。
殿內,只有蘭妃和她的心腹宮女秋月。
“妹妹來了。” 沈青蘭臉上堆起笑容,親自起身相迎,親熱地拉住青禾的手,“快坐快坐!姐姐可想你了,在紫宸殿住得可還習慣?”
她拉著青禾坐下。
青禾垂眸,輕聲應道:“謝姐姐關心,一切都好。”
沈青蘭臉上的笑容不變:“那就好。陛下待你可好?”
她終于忍不住,切入了正題,聲音放得更柔,卻帶著無形的壓力,“陛下近日龍體如何?政務可還繁忙?姐姐很是掛念陛下呢。”
青禾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縮,聲音乖軟:“陛下圣體安康,政務自有圣裁。妹妹不敢妄議。”
沈青蘭臉上的笑容僵住,她沒想到這個一向柔弱可欺的庶妹,竟敢如此滴水不漏地回絕她?
她那點偽善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
“妹妹這是說的哪里話?”
沈青蘭的聲音冷了幾分,“姐姐不過是關心陛下龍體,你我姐妹之間,說說家常體己話,何談妄議?”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針般刺向青禾,“還是說,妹妹如今得了陛下青眼,便連我這個嫡姐,也瞧不上了?”
“連幾句關于陛下的近況,都不肯告知?”
殿內的空氣凝滯,秋月則悄然往前挪了半步,眼神不善地盯著青禾。
青禾抬起頭,清澈的眼眸直視著沈青蘭:“姐姐言重了。并非妹妹不肯說,而是陛下之事,非妹妹所能置喙。”
“姐姐若真掛念陛下,可親自去紫宸殿問安。” 她態度柔順,立場卻異常堅定。
“你——!”
沈青蘭因為最后這句話,徹底被激怒了。這個賤人是在炫耀,她能進紫宸殿,而她堂堂蘭妃娘娘卻不能嗎?
最后一絲理智,也在青禾這看似柔順,實則油鹽不進的態度下,徹底崩塌。
冷落、嫉妒、恐懼、還有被愚弄的羞辱……所有負面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
沈青蘭猛地站起身,臉上再無半分笑意,她指著青禾,聲音因為憤怒而稍顯尖利:“好!好一個非你所能置喙!”
“沈青禾!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一個低賤的庶女,一個頂著臣妻名分卻住在紫宸殿的賤人!也敢在本宮面前拿喬?”
她胸膛劇烈起伏,“本宮以蘭妃之位,以你嫡姐之名問你話,是看得起你!”
“你竟敢推三阻四,藐視宮規,忤逆長姐?”
她厲聲喝道:“秋月!”
“奴婢在!” 秋月立刻上前,眼神兇狠。
“云夫人對本宮不敬,言行失儀,給本宮按住她!”
沈青蘭的聲音冰冷,帶著殘忍,“讓她跪著清醒清醒。好好想想,在這宮里,誰才是她該敬著、該怕著的人!”
“是!” 秋月毫不猶豫,一個箭步上前,手掌就朝青禾的手腕狠狠抓去。
力道之大,竟是意圖將她直接從椅子上拽下來,按跪在冰冷堅硬的地上。
青禾有些慌,沈青蘭竟敢在蘭漪殿內直接動手?
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身體本能地站起身,想要掙扎,卻哪里是粗壯宮女的對手?
“小姐!”蕓香瘋了一般沖上來,卻被兩個暗處沖出來的小太監死死按住肩膀,膝蓋“咚”地一聲砸在地上。
她目眥欲裂,嘶聲大喊:“你們敢?!放開小姐!小姐肚子里是皇——”
“陛下駕到—!”
一聲尖利急促的通傳,殿門“轟”地一聲被踹開,燕昭挾著怒意踏入殿內。
他面色陰沉,目光掃過全場,在看到秋月拽著青禾肩膀的瞬間,眼底殺意驟現。
“放肆!”
一聲厲喝,秋月嚇得手一松,踉蹌后退,“撲通”跪倒在地!
青禾身子不穩,踉蹌著向后倒去,卻在下一瞬,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整個人被摟進一個溫熱堅實的懷抱。
燕昭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頸,將她緊緊按在胸前。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灼熱,聲音低沉得可怕:“傷到沒有?有沒有哪里疼?”
青禾驚魂未定,眼眶泛紅,手指仍死死攥著他的衣襟,聲音發顫:“沒事……”
燕昭眸松了一口氣,讓她坐在椅子上。
男人蹲下身子,掌心覆上她仍護著小腹的手,嗓音還是沙啞:“孩子呢?”
青禾睫毛輕顫,輕輕搖頭。
燕昭閉了閉眼,似是在極力壓制情緒,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他抬眸,目光銳利,直直刺向主位上的沈青蘭。
沈青蘭早已站起身,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死死盯著燕昭覆在沈青禾腹部的掌心,看著他低頭時眼底毫不掩飾的緊張和疼惜。
一瞬間,她終于明白了蕓香未喊完的話:“皇……”
皇嗣!
青禾肚子里,懷的是龍種?
沈青蘭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沈青禾的孩子被陛下視若珍寶,那她在陛下冷眼旁觀中,流掉的兩個皇子呢?他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