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沈府朱漆大門前，青禾緩緩邁過門檻。

她身后跟著一隊天樞宮侍從，正恭敬地候在院中，等著收拾她的行李回宮。

沈夫人快步迎上來，目光在女兒的小腹上一掃，又迅速移開，強壓下眼底的復(fù)雜情緒。

她一把拉住青禾的手腕，低聲道：“隨娘進(jìn)屋說話。”

閨房門一關(guān)，沈夫人便拉著女兒坐到軟榻上，青禾乖順地坐下。

沈夫人有些焦急：“今日的圣旨是怎么回事？君上怎會突然……”

青禾指尖無意識地?fù)徇^平坦的小腹：“昨日，娘親走后，君上就來了。”

“君上知道女兒有孩子了。”

“燕氏血脈霸道，女兒體質(zhì)柔弱，獨自孕育實在承受不住。”

她聲音輕柔，“君上會每日渡靈力溫養(yǎng)，安撫這孩子。”

沈夫人心疼又擔(dān)憂青禾：“禾禾，君上如今這般明目張膽，迎你入天樞宮，誰知是不是表面風(fēng)光？”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在背后惡意揣測，君上只不過是以攝政王的名義，養(yǎng)了一個禁臠。”

“玩膩了，就會扔到后宮，折了你的羽翼，讓你再不得自由。”

“君上的后宮有身份貴重的云貴妃，還有盛寵不衰的蘭姬娘娘……”

青禾忽然抬眸，眼底清亮：“母親，君上不會的。”

“圣旨已下，女兒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也是朱筆御批、獨攬大權(quán)的中書令。”

“接下來，女兒會說服君上，允許女官入朝，廣開學(xué)堂，廣設(shè)恩科。”

“朝堂逐漸會有足夠多、有能力的文臣武將……”

沈夫人眼眶發(fā)紅：“可是……”

青禾溫聲安撫：“母親真的不用擔(dān)心。”

“而且這個孩子，不會跟君上姓燕，而是跟我姓沈。”

沈夫人有些震驚地瞪大眼睛，“什么，這可是燕氏王朝的血脈。”

青禾抿唇淺笑，抓住母親的手按在腹間：“娘親，你放心，沈家不能絕后。這個孩子姓沈，君上沒有異議。”

沈夫人愣愣地回不過神，這孩子居然會姓沈？竟然能姓沈？

讓燕氏的小殿下姓沈，這是連妄想都不敢有的，如今禾禾卻輕飄飄得說：君上沒有異議？

“只是還有一事，裴景明……”

沈夫人回過神，嘆了一口氣，“傻禾禾，自娘親得知你有孕的第二日，便私下傳信，同裴大人說清楚了。”

“倒是我們沈家，對不住那孩子……”

“如今，你父親和外頭的其他人，還不知道你有孕。”

“這件事早晚瞞不住的……”

青禾柔聲安撫不安的母親：“娘親放心，不用為女兒擔(dān)心，君上會思慮周全的。”

女孩垂眸，如今最擔(dān)心焦慮她的，合該是那個讓她有孕的男人。

畢竟，是他沒有告知，悄悄撤了避子術(shù)法，悄無聲息地，在她體內(nèi)種下血脈。

如今自然要擔(dān)起這責(zé)任來。

——

暮色漸沉，宮燈依次亮起。

燕燼負(fù)手立于殿前，玄色龍袍被夜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內(nèi)里暗繡的龍紋。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目光始終望向?qū)m門方向。

“君上，沈大人的轎輦已到門外。”總管太監(jiān)躬身稟報。

燕燼唇角微勾，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臺階下，青禾正扶著婢女春桃的手緩緩下轎。

她換了掉了官袍，身著淡青色的衣裙，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在宮燈映照下顯得格外清麗。

“慢些。”燕燼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女孩輕呼一聲，下意識環(huán)住他的脖頸。

“君上……”她耳尖泛紅，“這么多宮人看著呢。”

燕燼低笑，抱著她邁過重重臺階：“朕抱自己的中書令，有何不可？”

他故意貼近她耳畔，小聲道：“況且……這里還有朕的小殿下。”

女孩羞得將臉埋進(jìn)他肩頭，燕燼大步邁進(jìn)內(nèi)殿，將她輕輕放在軟榻上。

男人的掌心撫上她微涼的柔荑時，眉頭微蹙：“怎么這么涼？”

說著便用大掌裹住那雙玉手細(xì)細(xì)揉搓。

“今日與母親說話，忘了時辰……”青禾聲音漸弱，臉色有些蒼白，被燕燼輕輕攬入懷中。

他一手輕撫她后背，一手運起靈力緩緩渡入她小腹。

溫?zé)岬撵`力從小腹蔓延開來，女孩虛軟地靠在他胸前，嗅著他衣襟上的龍涎香，忽然覺得安心。

殿內(nèi)燭火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投映在屏風(fēng)上，宛如一幅繾綣的畫卷。

“往后就住在這里。”

燕燼指尖流連在女孩手腕細(xì)白的肌膚上，“朕已命人將添置書案，你的奏章筆墨都安置好了。”

他忽然俯身，薄唇輕貼女孩平坦的小腹：“至于這個小東西……”

語氣里帶著罕見的溫柔，“朕會日日盯著，不讓他鬧你。”

窗外星河閃爍，檐角銅鈴在夜風(fēng)中輕響。

燕燼看著懷中漸漸睡去的嬌人兒，輕輕將人抱上龍榻。

他的禾禾，他的小殿下，從今往后，都在這九重宮闕里，與他朝夕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