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齊營,阿巧唯一擔心的就是雪狼,
干糧沉甸甸的在背在身上,餓不到,銀狐大氅能抵擋風雪,凍不死,而她又會觀星認路,很容易就認出了濟寧的方向,
只要不被狼群發現,
只要不被那幫嗜血的畜生發現,
應該不會那么倒霉——
呸!
啞巴了還不影響她烏鴉嘴!
她是兔子精轉世嗎這么招惹狼惦記!
身后不知何時已是群狼環繞,
狼群應該跟了她許久了,神出鬼沒,不遠不近,不攻擊也不放棄,十分詭異,
比起圍獵,更像是想把她驅趕到某處…
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埋頭狂奔,卻在群狼的追逐下很快偏離了方向。
不等想出對策,就聽前方突然傳來幾聲大吼,是一群男人的聲音,嗓音粗狂,在寂靜的黑夜里顯得尤為炸耳,
吼的好像是戎夷話,
完了!
禍不單行,狼怎么把她趕到游牧族的地盤了!
齊國崛起前,北境有大小國邦接近百個,除了國邦,還有數個游牧族,
他們人數雖少,但極為善戰,且生性嗜血殘暴,每逢寒冬糧絕就會劫掠村莊,
所到之處,只要兵力允許,必然搶光,殺光,燒光,
甚至連齊國都深受其害,
大的城池這些人撬不動,但沒有兵力駐扎的村子很容易就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不但如此,這些人還會潛伏跟蹤大軍,常以黑夜為掩護發動偷襲,搶奪糧草,
他們搶完就跑,速度極快,
追又費兵力,不追又慪氣,總之跟群兀鷲似的,趕也趕不走,殺也不好殺,純惡心人。
阿巧心里咯噔一跳。
等下,夜襲騎兵營的該不會就是這幫人吧!
他們綁走月兒,氣到裴昭領兵去追,
若被這幫戎夷抓到,她搞不好會和這位北地戰神在敵營打個照面...
戎夷勝,裴昭死,她再次被俘為奴,
戎夷被滅,裴昭見她背叛絕對不會留她性命,
這群破狼,是要把她往絕路上逼嗎!
...
眼看把人逼進了戎夷的地盤,杜松吹了聲口哨,左右咔咔扭了下脖子,舒活舒活筋骨,
他沒吹口哨的習慣,
這一聲純屬學那小啞巴馴馬,沒想到看著文文弱弱的一個,韁繩一拽,口哨一吹還挺瀟灑,
他有樣學樣,倒也有趣。
至于遠處那人...
秉著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守則,先把人弄進戎夷地盤讓他被抓,
剩下的嘛,
若真是探子,結束了帶回軍營慢慢審,三五道大刑一上,就不信從嘴里撬不出真話。
...
阿巧恨不得馬上回營,腸子都悔青了!
這幫蠻夷玩陰的,
先扯著嗓子嚇她,趁她慌不擇路,用涂成白色的長繩拉在兩塊巨石之間,
看到繩子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勒停坐騎了,
就聽一聲嘶鳴,白馬被絆倒在地,她被甩飛出去,瞬間沒了知覺。
再醒來已是個晴朗的白天,
身上多了條繩子,雙手被反剪至身后捆了起來,
腦子還是暈的,她搖晃著坐起,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帳篷里,
包袱沒了,狐裘大氅沒了。
身邊坐了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大約已經來很久了,眸光木然,呆呆地盯著地面,
像失了魂,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
繩子困不住阿巧,只要她想,轉幾下手腕就能把死結給掙松了,
就是因為太能逃了,所以趙王才挑了她手筋,用鐵鏈鎖她,
不過眼下不是逃的時候,
她必須先摸清形式再做決定。
當月兒被推進小帳的時候,她正背靠著帳布,準備把帳布磨薄,方便晚上割開逃走,
見門簾被人掀開,忙將鋒利的石片握進手心。
“姐...姐姐?”月兒顫聲道,“你怎么也在這里?”
小姑娘的臉上有傷,臉頰腫好高,嘴角滲著血,看樣子是被人打了,下手還不輕。
昨晚將軍沒回來,她半夜餓了,找炊營要了鍋燙牛肉吃,水開下肉片,香味四溢,水汽蒸騰,
第一口還沒塞嘴里,就沖進來幫野蠻人,嚷著她聽不懂的話,將她給綁了。
她看見將軍策馬追來,還以為有救了,
不曾想...
堂堂齊國大將軍居然是個不能打的,幾下就讓人用長槍挑落在地,而那匹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黑馬居然趁機溜了!
溜了!
不管主人了!
她欲哭無淚,眼看將軍被人帶進大帳,嚴加看管,不但扣上了鐐銬,連門口守衛都站了十幾個,
而她呢...被人往臉上招呼了幾下,緊跟著被送進了大帳,
戎夷那個領頭的長得兇神惡煞,一臉吃人樣,
但對將軍還算客氣,和他平坐于木案邊,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雖聽不懂,但她猜測說的是她,
因為將軍轉頭,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朝那領頭回了句什么,
再后來...她就被人送進了這里...
阿巧聽月兒說完了事情經過,沉思了片刻,將各種線索串聯,
夜襲,戎夷,戰敗,和談,甚至連雪狼都串進來思考了,
想了許久,
什么都沒想明白...
罷了,首要任務是從逃出去,
至于裴昭的死活...
至于那人...
若死在這種地方,她真的幸災樂禍不起來,
縱使他下令讓她當營妓,逼她給杜蘭當活靶子,她還是幸災樂禍不起來,
裴昭這樣的戰神,為了個寵妾沖昏頭腦,死在這種偷雞摸狗的鼠輩手里,那是何其憋屈...
心忽然往下一沉,透著幾分酸脹,
那枚小木牌被她貼身藏著,麻繩在脖子上繞了個圈,兩股分叉綁在胸前,其中一條正好壓在了牌子上,
壓得那硬物微微嵌進皮肉。
那人對他再無情,到底還是孩子的父親...
稚子何辜...
她這個當娘的一去不回,父親再離世,還有誰能護著他...
“姐姐...”
月兒諾諾的聲音打斷了阿巧的思緒,
女孩壓低了嗓子道,“姐姐,你是不是有法子出去了啊?你有法子的話,求你帶上我好不好...”
阿巧一怔,
月兒用眼神暗示被磨花了的帳布,說著往少女身邊蹭了蹭,擋住了露出的一小片,
將軍救不了她,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是阿巧,
為了活命,臉算什么。
她咬了咬唇,淚眼婆娑,
“姐姐,你信我,我從沒在將軍耳邊亂說話,不但沒亂說,我還想求他把你接到身邊享福...”
“是將軍不讓的...”
正一把眼淚一句話地說著,帳篷被人掀開了,
月兒一噎,
來的是那個戎夷首領...
男人喝得微醺,絡腮胡,壯得跟熊一樣,兩步上前提起月兒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停了下,轉身將目光落在了阿巧身上,
“這貨色不錯。”他嘟囔了句,一揮手,讓隨從把阿巧也帶進帳中。
手上這個是給裴昭送回去的,
長了雙小鹿眼睛的這個應該是吳女...他得留著自己享用,
和齊國大將聊事情,身邊沒個美人作陪多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