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面。
朱高熾正在包扎傷口,痛得齜牙咧嘴的。
朱雄英、徐增壽和李景隆三人還好,沒受什么傷勢。
“高熾,你這傷口……”朱雄英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時間眼睛都紅了,滿是擔憂之色。
朱高熾卻是咧嘴笑道:“這有什么?景隆他爹那胸口箭鏃你忘了嗎?”
“征戰沙場嘛,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可惜了老子的步人甲。”
這套步人甲,與擂鼓甕金錘一樣,都是朱高熾斥重金打造的精品,乃是中國古代冷兵器時代防護力登峰造極的重型鎧甲,主要裝備于宋代重步兵,在歷史舞臺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防御性能上,步人甲堪稱“移動堡壘”。
面對普通的刀劍劈砍,步人甲能輕松抵御,刀身往往只能在甲片表面留下白痕;對于弓箭射擊,只要不是近距離的強弩直射,多數箭矢會被甲片彈開或僅造成輕微凹陷。
即使是威力較大的投石機,也只有在近距離命中時,才可能對穿著者造成傷害,可見這東西防御性能之強悍。
不過強大的防護力也伴隨著高昂的代價,沉重的重量使得士兵行動極為不便,極大限制了機動性,一般人根本就穿不了,比如朱雄英三人。
也就朱高熾天生神力加上后期習武,這才駕馭得了,手持擂鼓翁金錘沖殺起來跟頭人形暴龍一樣。
朱高熾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笑問道:“怎么樣英哥兒,這金戈鐵馬的滋味如何?剛剛沖殺起來爽不爽?”
聽到這話,朱雄英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年輕的眸子里跳動著熾熱的光。
“今日我才知道,男兒何不帶吳鉤,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可不。”朱高熾鄭重告誡道,“咱大明的萬里河山,都是三軍將士拼死從元軍手里奪回來的,沒有這些兒郎浴血奮戰,哪里會有我大明呢?”
“以后你做了皇帝,切記對將士好一些,該有的賞賜絕不能少!”
朱雄英聽后陷入了沉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正當這個時候,斥候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殿下,大事不妙!”
“元軍佯裝撤軍前去攻打蓋州城,實則留下了一個萬騎設伏!”
“金州城渾然不知,已經率五千精銳出城,準備馳援蓋州,卻中了埋伏!”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狂變。
朱高熾立刻起身,抓起甕金錘就上了戰馬。
“準備作戰,英哥兒,你帶傷兵回船!”
徐增壽與李景隆面面相覷,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高熾,咱們現在還剩下八十七個兄弟,可對方是整個萬騎啊!”
“對啊高熾,咱們就算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皆是憂慮——他們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不想看著這些兄弟白白送死。
百人不到沖擊萬騎?!
這簡直跟送死沒區別!
然而朱高熾卻笑著搖了搖頭,提醒道:“老子沒那么蠢,你們忘了上次我們炮轟宋家莊?”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眼睛一亮。
對啊,怎么把那大寶貝給忘了呢?
這一次出征遼東,他們可是做足了準備,帶了不少火藥包啊!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朱高熾已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嘶鳴著揚起前蹄。
“別廢話了,快去救人!”
眾人立刻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馬蹄聲如驟雨響起時,十三個拄著斷槍、纏著繃帶的傷卒突然聚攏過來,眼中滿是熱切光芒。
朱雄英望著這些傷痕累累卻挺直脊梁的漢子,喉頭發緊。
“弟兄們,咱也不是孬種,多殺幾個韃子墊背!”
隨即,這位太孫殿下咬了咬牙,同樣翻身上馬。
“哈哈哈……就等著殿下這句話!”
與此同時,戰場上面。
韋富的戰刀已經卷了刃,指縫間滲出的血將刀柄浸得滑膩。
五千精銳此刻被壓縮在不足百丈的環形陣地中,盾墻后的士兵們早已渾身浴血,有人斷了手臂仍用牙齒咬住弓弦,有人肚子被豁開半尺長的口子,卻還死死攥著半截斷矛。
“將軍,咱們的箭矢不多了!”副將王勝的頭盔不知去向,額頭的傷口血流如注,染紅了半邊臉,他腳下踩著三具元軍尸體,手中長槍的槍纓早已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垂著。
聽到這話,韋富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哈哈哈!”忽兒卜花舉起鑲金的骨朵,指向明軍陣地,“今日就讓你們這些漢狗知道,草原的雄鷹是如何撕碎羔羊的!”
隨著他一聲令下,元軍陣中響起尖銳的號角,萬余鐵騎如黑色的潮水般涌來,馬蹄聲震得地面都在顫抖。
韋富看著沖在最前面的元軍輕騎兵,他們手持彎刀,馬背上掛著明軍士兵的首級。
這些首級有的還睜著眼睛,有的舌頭耷拉在外面,在夜風里搖晃。
第一波箭雨襲來時,韋富下意識地舉起盾牌,箭矢穿透盾牌的悶響此起彼伏,身旁的士兵發出慘叫,有人被箭射中咽喉,鮮血如噴泉般涌出;有人被射中眼睛,箭矢直接貫穿后腦,帶著腦漿釘在身后的同伴身上。
“大人!左翼撐不住了!”一名親衛哭喊著喊道,卻被飛來的流矢射中后背。
此刻韋富正身先士卒地與元軍搏殺,箭矢射中大腿的剎那,劇痛讓韋富眼前一黑,但他咬著牙箭矢拔出來,反手砍倒一個沖上來的元軍。
那元軍的頭顱飛出去,溫熱的鮮血濺在他臉上,腥甜的味道讓他幾乎作嘔。
陣地中央,傷兵們互相攙扶著組成最后的防線。
有人用自己的身體堵住缺口,被元軍的長矛刺穿,卻死死抱住敵人的戰馬,直到被馬蹄踏成肉泥;有人將火藥罐點燃,與沖上來的元軍同歸于盡,爆炸的火光中,殘肢斷臂漫天飛舞。
韋富望著漸漸縮小的包圍圈,心中涌起無盡的悔恨。他何嘗不知金州和蓋州的分量?
金州港是遼東明軍的咽喉,每日有數十艘糧船從山東駛來,運來的不僅是糧草,更是十萬明軍的性命;而蓋州城則是金州的屏障,那里囤積著整個遼東明軍半年的軍械,因為蓋州保證了遼南地區的陸路暢通,使得金州輜重糧草能夠順利運往遼東各地。
可一旦金州失守,蓋州孤立無援,不出旬月,明軍在遼東的防線將全線崩潰。
到那時,元軍的鐵騎將如入無人之境,直逼山海關,整個北方都將陷入戰火。
“弟兄們!”韋富揮刀劈飛一個元軍的手臂,大聲嘶吼道,“今日便是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讓韃子知道,大明兒郎不是好惹的!”
他的聲音在血腥的夜空中回蕩,但在元軍的喊殺聲中顯得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