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反應的時間太少了。
招牌砸到地上的響聲就像是在耳邊,直到現在冉蓁還心跳得飛快,驚魂未定。
那一句“沒事吧?”更多的是一種本能,等問出口之后冉蓁就意識到她問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因為入眼的是一片血紅,司淮之肩膀的面料已經徹底被血滲透,染成了深色。
這怎么可能沒事?
可偏偏司淮之在聽到她的問題后,還真的回答一句“沒事”。
他隱忍著痛楚,那雙往常總是溫柔多情的桃花眼卻還帶著措不及防的茫然,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冉蓁覺得他分明是被砸懵了。
頭頂的進度條估計也因司淮之難得的迷糊跳到了15%。
他被砸懵了,冉蓁卻沒懵。
她一秒沒有耽擱就從司淮之的身上離開。
只要沒有直接的身體接觸,司淮之就不會產生痛覺。
果不其然,冉蓁移開之后就發現司淮之痛苦的神色減緩了下來,他用沒有受傷的那一邊胳膊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受傷的情況,目光又落向了她。
神情有些復雜。
冉蓁雖然不懂為什么司淮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她知道以他現在這個傷勢,肯定是要去醫院的。
見她已經拿出手機要打120了,司淮之出聲制止:“我來聯系。”
冉蓁聞言停住動作,他看著司淮之緩緩起身,神色自然地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司淮之的情況特殊,他可能需要聯系知道他情況專門負責的醫院或是醫生。
這對于生病只知道要先掛號預約的冉蓁來說就是純盲區了。
她只能等司淮之自己聯系,這期間他受傷的右臂還在不斷流血,對于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普通人來說,看著衣袖不斷被血給滲透染紅,會有一種陌生的心慌。
司淮之打完了電話,他抬眼看向她。
見她表情凝重,司淮之壓下了心底涌起的復雜情緒,笑著道:“我對這種事情比你更了解,小傷而已,況且我也沒什么感覺。”
“剛剛的時間太短了我還沒怎么感覺到你就走開了,”他說著還向她伸出了手,“像這樣的機會也不是時常能有的,趁著這個機會就滿足我一下,讓我體驗個夠,怎么樣?”
“……不怎么樣。”冉蓁不理解這個人怎么能一邊流血一邊還在這里輕飄飄地說這種話,“你聯系的人還有多久到?”
“快了。”
見她表情嚴肅,都不吐槽他了,司淮之也清楚她現在怕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沒有人會喜歡受傷,司淮之自然也是,尋常人扯到傷口疼了就會停止,他卻沒辦法通過疼痛來預警,對痛覺無感就意味著他要比尋常人更加細心地注意,這本身就是一件挺麻煩的事。
衣服的料面沾了血后濕濕黏黏的,貼在手臂上的感覺很不舒服。
司淮之卻無心在意,此時他的視線正控制不住地黏在冉蓁的臉上。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焦急的模樣,連一句廢話都不想跟他說,滿心滿眼都是對他的擔心。
從花店捧出來的玫瑰落在地上無人問津,花瓣在碰撞散開,遠比血液更加艷麗的紅色絢麗奪目卻吸引不了她半分注意。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胳膊上,哪怕那血與面料交融出的顏色遠遠比不上那滿地的玫瑰。
無論是她著急的表情,擔憂地打量他狀態的模樣,還是環視一圈沒等到他的人來,又落回他傷口處的視線,都讓司淮之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
是了,他想要的就是這樣。
之前那些小傷根本比不上這個,司淮之恨不得將她的每一個神情都烙印在心底,她那擔憂的視線落在他的傷口,讓本痛覺的傷口都仿佛可以感覺到某種幻痛。
這又疼又爽的感覺讓司淮之心癢的不得了,他沒忍住伸手想要去夠她的手,被冉蓁迅速避開。
冉蓁警惕地看他:“你想干什么?”
卻見司淮之嘴唇翕動,聲音有些不自然地發顫:“我有點疼,想要有個人拉著。”
反了吧?!
該疼的時候說不疼,現在分明不疼的時候又開始喊疼?
冉蓁不理解,冉蓁不尊重。
剛才的注意力全在司淮之的傷上,生怕他一個不小直接流血給流沒了,導致她現在才注意到司淮之頭頂的進度條竟然始終保持著金色。
之前他只有在感覺到疼的時候才會對她好感度高,一分開沒多久就會恢復回原本狀態,跟有開關似的。
但現在分明沒有接觸,進度條卻依舊保持著代表好感度達標的顏色。
難不成……
她剛剛那一撲,達成了生死之交的成就?
冉蓁心情復雜,她雖然希望任務能更有效率,但效率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的話,那她其實寧愿多花一點時間,至于司淮之說想要有個人拉著,她就更不可能答應了。
“等你的人來了,你可以拉著他們。”冉蓁說,“我要是碰了你,你就真的疼了。”
從這家伙以前的表現和之前的發言來看,冉蓁有很充足的理由懷疑,他這個時候想要她拉著他,純粹是想找刺激。
普通的小傷就算了,像這種程度的傷,還是沒有痛感會比較好。
和司淮之接觸的這段時間冉蓁也上網查過,畢竟她又不是真的醫生,司淮之還有事沒事來找她問這個怎么處理,那個怎么處理的,搞得她搜索頁面全是各種醫療相關。
在她搜索的時候,看到說痛感低對傷口的恢復是有一定程度的好處的,痛感低能讓身體更節能,并且對穩定情緒也有幫助。
人又不是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體驗一遍才算完整,不需要體驗的沒必要體驗。
她也沒被招牌砸過,難道她的人生就不完整了?
沒聽說過。
冉蓁原本以為她拒絕了司淮之找刺激的念頭,他就算不接著找理由死纏爛打,也至少會表現出遺憾,卻沒想到聽到她的話后,他反而笑了。
也許是在最開始撲開司淮之的時候,他受到的痛疼導致了交感神經興奮。
此時司淮之分明在流血,可那張相貌俊逸的面龐上卻浮現出了些許紅暈,他笑著時眼尾的弧度迷人,眼底更是像淌著一汪春水,含情脈脈的。
好在他沒有繼續強求,只是輕聲道:“也是,聽你的。”
太聽話了,倒讓冉蓁有點不太習慣。
在他們說這幾句話的功夫,司淮之聯系的人就來了,有幾個是冉蓁之前在紅毛那次見過的,估計是司淮之的隨身保鏢,另外幾個則是生面孔。
車停在了路邊,見司淮之和其中一個穿著黑衣的保鏢說了什么,跟她打了一聲招呼就要上車,冉蓁便問:“是去醫院還是哪里?醫院的話我可以陪同嗎?”
畢竟是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情,至少到了醫院了解一下到底傷勢如何,況且司淮之怎么也是秦鈞從小認識的朋友,平時再怎么樣,朋友受傷了他應該也會想要關心一下。
這話一出,司淮之的腳步頓時止住了。
他幾乎是再也掩飾不住笑意。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