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沈陽),大政殿
殿內燭火幽微,窗外暴雨依舊,雨水順著殿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皇太極獨坐王座,他厚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眼神陰郁地盯著案上的遼陽戰報——兵敗如山倒的恥辱仍像刀子一樣剮著他的心。
他的精銳正黃旗、鑲黃旗主力幾乎覆滅,十四萬大軍折損近九成,僅萬余人狼狽逃回沈陽。
此戰之后,他不得不收縮防線,死守盛京,甚至...連守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自大金開國以來最慘重的失敗!
“嘩啦——”
雨水拍打著窗欞,殿門忽被推開,冷風灌入。
范文程渾身濕透,匆匆入內,面帶笑容將手中捧著一份才被開過的軍報:
“皇上!鑲藍旗捷報!”
皇太極一驚,眉頭微蹙,伸手接過,撕開封蠟,目光飛速掃過。
“轟隆——”
雷聲炸響,殿外閃電照亮了他凝重的神色。
范文程小心抬眼打量,卻發現皇太極的表情竟無半分喜色,反而愈發陰沉。
“皇上,因連數日的暴雨,太子河河水暴漲,故而軍報到現在才送到盛京!”
范文程解釋著。
此時殿外腳步匆匆,多爾袞、齊爾哈朗等人也已聞訊趕來。
“蘇察阿禮設伏,蘇克薩哈斬殺王子騰!”一進來,多爾袞最先忍不住開口,眼中閃爍狂喜,“好啊!總算是出了口惡氣!”
齊爾哈朗亦握拳振奮:“蘇察阿禮不愧是我大清的悍將,竟能在重圍之中斬將奪旗!此戰必將震懾慶軍!”
然而皇太極依舊沉默,指尖輕輕摩挲著戰報一角,眼神冰冷如霜。
范文程察覺異樣,小心問道:“皇上……?”
皇太極卻沒有立即開口。
他緩緩將軍報放到桌上,目光在"王子騰"三字上停留片刻,隨后合上,淡淡道:
"立威營......不是神策營!"
殿內歡愉的氣氛頓時一滯。
范文程敏銳地察覺到皇太極話中的深意,"皇上,雖非賈玌嫡系,但王子騰乃慶國名將,此戰足以震懾慶軍士氣。"
“名將!?”皇太極冷笑一聲:"震懾?!賈玌會在意一個王子騰的死活?"
“你們真覺得,賈玌的大軍會因為王子騰之死停下嗎?!”
皇太極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懸掛的遼東輿圖前,手指重重按在"遼陽"二字上——那里,不久前還插著大清的龍旗,如今卻已被慶軍的赤旗取代。
"遼陽一戰,我軍折損十余萬精銳,如今僅剩三萬余人,加上鑲藍旗部,也不過五萬之數。"皇太極聲音低沉,"而賈玌......仍有十數萬大軍。"
多爾袞眼中寒光一閃:"皇上,賈玌雖強,但我軍據守沈陽,未必不能一戰!當年太祖以六萬破三十萬,今日我等亦可效仿!"
"效仿?"皇太極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賈玌不是楊鎬,他的神策營更不是那群烏合之眾!"
"多爾袞——除了你,在座諸位誰沒見識過賈玌的厲害?”皇太極一把抓起案上的戰報,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你們忘了遼陽城下那些復遼炮了嗎?忘了那些身披重甲先登營、沖鋒如墻的槊甲騎了嗎?!"
殿內眾人沉默。
不甘心的皇太極的手指重重敲在輿圖上,癲狂大喊:"這樣的敵人,你們還敢用老眼光看待?"
殿內眾人由沉默變得面色鐵青。
遼陽一戰,神策營的先登死士頂著箭雨攀城,槊甲騎沖鋒時如鋼鐵洪流,而復遼炮更是將城墻轟得千瘡百孔......那樣的戰力,絕非昔日慶軍可比。
多爾袞笑容凝固,眼中剛剛燃起的興奮迅速消退。
是啊,王子騰死了又如何?
賈玌的主力仍在,他們依舊擁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甚至比當年的三十萬慶軍更加可怕!
皇太極的指尖重重敲擊在輿圖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目光陰沉如墨,掃過殿內諸將的面龐——范文程眉頭緊鎖,多爾袞牙關緊咬,齊爾哈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甘、迷茫、恐懼,以及......絕望!
是啊,絕望!
遼陽一戰,賈玌的北伐大軍摧枯拉朽,復遼炮撕裂城墻,先登營悍不畏死,槊甲騎沖鋒如墻......那時的潰敗,早已將曾經狂傲的八旗鐵騎的脊梁打斷。
"呼——"
皇太極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胸中翻涌的憤怒和屈辱,聲音低沉而沙啞:"如今之計,我軍唯有......死守?"
"死守?"齊爾哈朗猛地抬頭,"皇上,賈玌攻城手段狠毒,若困坐盛京,我等豈非坐以待斃?"
皇太極冷笑一聲:"不然呢?難道要我們棄城而逃?讓太祖的基業就這樣拱手讓給漢人?"
范文程沉默片刻,忽地上前行禮,聲音凝重但異常沉穩:"皇上,臣以為......當務之急,并非死守盛京與否,而是......"
"是什么?"皇太極瞇眼。
"——拖延時間。"
范文程手指一點輿圖上北方廣袤的土地,"賈玌勢大,正面相抗毫無勝算,但遼東之廣,我軍未必不能周旋。
若退守赫圖阿拉,或北上至長白山一帶,則可倚仗地利,暫避鋒芒,拉長戰線,屆時慶軍十幾萬大軍必定受困與補給,時間一長,慶朝內部生亂,便是我等再卷土重來......"
皇太極的瞳孔微微收縮。
多爾袞卻勃然大怒:"范文程!你竟敢勸皇上放棄盛京?!"
齊爾哈朗亦冷聲道:"若連盛京都丟,我等還有何顏面去見大汗?"
范文程卻不退縮,徑直跪地沉聲道:"皇上!存國存民,方有復國之日!當年太祖敗退撫順,最終仍成大業!此刻若執意死戰,只怕......"
——只怕要全軍覆沒!
這句話他沒有直接說出口,但殿內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皇太極緩緩閉上眼,良久才睜開,聲音嘶啞如銹鐵摩擦:"賈玌不會放過我們......他不會容許大清有任何喘息之機。"
——這才是最殘酷的真相。
賈玌,那個比常翰飛、乃至其祖榮國公賈代善還要可怕百倍的敵人,他的眼神里沒有輕蔑,只有冰冷的殺意。
他不在乎名將的榮耀,不畏懼犧牲,只追求徹底的毀滅......
這樣的敵人,怎會給他們"卷土重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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