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城下,傅友德一頭栽倒,身邊護衛和副將慌忙救下。
“傅帥、傅帥!眼看就要過江了,您可不能倒下。”
強撐著朝后方追兵看了一眼,傅友德臉色蒼白的說道:“不、不行了,老夫年老力衰,體力不支,跑不動了。”
可不是嘛,之前十萬追三萬,傅友德是追兵,可以隨便扎營,悠哉悠哉的跟著就行。
現在風水輪流轉,自己變成了逃兵,慌不擇路、饑不擇食,一路逃竄,風餐露宿的,哪還有半天正常日子?
他是真病了,不是裝的。
一路上好幾次他都想設計被俘,但后方炮火不停,壓根沒機會傳信,只能被逼著繼續逃。
傅友德心說:完了,我這條老命要交代在這里了,沒被炮炸死,竟然被路上顛簸死了。
再看看眼下的地界,鳳陽!這是老家呀,難道天意如此?
“你們走吧,老夫大限已到,能死在鳳陽老家,也算魂歸故土了。”
“我會給留下拖住對方,你們爭取渡江有條活路!”
傅帥……
眾將不禁齊聲悲泣。
“走吧,炮火無情,再不走,大家都得死。我一把老骨頭,榮辱半生,能馬革裹尸,魂歸故土,已然是上天眷顧了。”
眾人對視一眼,然后朝著傅友德跪下磕頭,“拜別傅帥!”
看著一眾袍澤悲泣離去,傅友德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征戰一生,原以為能夠在大明世代襲爵富貴,沒想到造化弄人,自己竟然做了背主之臣,甚至還要在戰場上背叛袍澤。
可當初擁護秦王,有得選嗎?
的確是自己鬼迷心竅,想要更上一步,做到徐達、湯和、常遇春那種地位,所以答應了支持秦王朱樉。
可即便是沒有自己的支持,只要秦王朱樉下藥害了皇帝,那京城就是他朱家說了算,在燕王不在的情況下,就是秦王朱樉說了算。
若是這樣,自己要么選擇中立,閉門不出,要么跟那些所謂忠誠良將一樣,被秦王朱樉套罪清算。
絲毫從皇帝被害開始,自己就沒得選了。
至于今日?唉……你說皇帝也是,你死就死吧,怎么突然活了?
活了之后,你不舍得殺自己兒子,但肯定不會放過我呀!
為了全家老小的生計,即便是花甲之年,我也不得不拋棄一切虛名榮耀,選擇投敵生存。
當年死人堆里滾出來的,面子值幾文錢?什么忠誠?什么公侯?沒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了。
想到這里,傅友德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想通了。
遠處,追擊的白展堂用望遠鏡看到了,他看到傅友德獨自一人坐在地上,手中用長劍拄地,頗有一種一人獨對千軍的架勢。
這一次,白展堂沒有選擇開炮。
而是領著護衛驅馬上前。
傅友德朗聲喊道:“傅友德在此,請白將軍出來一會!”
白展堂笑著翻身下馬,然后親自過去攙扶,“傅帥辛苦了,這一路配合很好,回去我會跟侯爺面前給您請功的。”
請功?
傅友德凄然一笑,“怕是用不上了。連日奔波,老夫這副殘軀再難支撐,自感大限已到,恐無法去關中給侯爺效力了。”
什么???
怎會如此?
“傅帥,您老當益壯,當初可是領兵十萬追了我半個月呢……”說了一半,白展堂反應過來,拍著腦門懊悔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演戲太投入,忽略了您的年紀。”
“這、這可如何是好?傳軍醫,快……”
傅友德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白展堂歉意的問道:“那、那您現在……”
傅友德虛弱的說道:“跟白將軍求個情,不要再追了,放過我那群袍澤兄弟如何?”
“雖說如今我投了關中,跟他們是敵非友,但曾經也是沙場里滾出來的,不愿看他們無辜葬身炮火,他們都是些只會聽命的士卒罷了。”
白展堂連忙答應:“沒問題,我們本來也沒要趕盡殺絕。”
“傅帥您說的對,士卒只是聽命行事罷了,要誅也是誅首惡。”
傅友德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謝白將軍。”
“老朽無力去拜見侯爺了,此地是鳳陽治下,距離傅某故鄉不遠,能死在這里,足見老天眷顧。”
白展堂上前一把抱住,“傅帥,傅帥……堅持住啊,你還不能死啊!你的家人已經救出,起碼跟他們交代完后事……”
可回應他的是傅友德滑落的手臂,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這場貓鼠游戲也終于落下帷幕,十萬江南兵馬最后只逃回去六萬,損兵折將還吃了敗仗,京城所有人都慌了。
完了完了……戰前說的好好的,一戰拿下關中,現在可好,大敗而回,惹了逍遙侯這頭猛虎,可怎么收場?
聽回來的人訴說全部經過,秦王朱樉意識到不對,傅友德沒有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方案圍殺?反而擅自更改決策,聯合關中追殺燕王?
不對,很不對勁!傅友德是不是投敵了?
此言惹來兵部的不滿,“殿下,傅帥為了保住袍澤性命,不惜孤身迎敵,以老邁殘軀拖住敵人,給我們爭取到逃命的時間,這樣的人,能是叛臣嗎?”
朱樉連忙改口,當場給傅友德加封。
“諸位,現在燕王勢弱,短時間內是幫不上什么忙了。我們查封了關中的長安錢莊,而且這次戰役又正面撕破臉,大家已然成為死敵。”
“接下來怕是要迎來關中瘋狂的報復,大明還仰仗諸位領兵御敵,明日開始募兵備戰,本王拜托了。”
安撫好手下文武,秦王朱樉來找幕后的老爹商議。
老朱喝罵道:“傅友德已經叛變了。”
什么?怎么會呢?
“父皇,您如何判斷的?”
“就在長安錢莊的人莫名消失不久,傅友德的家人跟著全都消失了,一個將軍在大戰之時,舉家脫離朝廷的掌控,你可知道意味著什么?”
秦王朱樉驚呆了,“這怎么可能?他、他為什么要背叛大明?”
老朱冷笑一聲:“怕是有人把朕醒來的事告訴了他。”
秦王朱樉連忙擺手,“父皇,兒臣絕對沒有!”
你?當然不會是你。
“從此戰來看,黃易早就料到了是朕在背后算計一切。唉……終歸是棋差一招。”
“父皇,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當然是安撫好民眾和百官,否則關中打過來,他們紛紛趕去投降,這仗也不用打了。”
秦王朱樉苦著臉道:“父皇,安撫人心需要銀子,咱們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