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日三省吾身……”
李平安獨自坐在值房,遵循先賢教導(dǎo)仔細反省今日所作所為,有疏漏早些補上,有危險提前應(yīng)對。
“通過殺雞儆猴,算是初步掌控了御馬監(jiān)!”
三只雞故意留一只,并非高公公上道識趣,也不是愿意將銀子奉上,而是從開始就注定了高公公能活命。
首先兵法有云“圍三缺一”,留個活口就是給麾下太監(jiān)留條后路,壓迫太緊會將他們推去敵對。
其次鞍庫、馴馬所必須攥在手里,外馬廄遠離皇城,并非要害官職。
李平安熟讀四書五經(jīng),在干爺爺?shù)奶狳c指導(dǎo)下,已經(jīng)領(lǐng)悟“人事者,政之本也”的道理。
殺人,只是達成操控人事的手段。
“查抄青駟商號,少說能搜刮出二三十萬兩,填補內(nèi)帑,足以讓陛下看到咱家忠誠、手段!”
李平安得陛下冊封,升任提督,可不是讓他來耍威風。
當了官,就得辦事。
若是怕這怕那什么都不敢辦,用不了多久李平安就得滾回慈寧宮,甚至總管太監(jiān)都做不成。
宮里邊多的是愿意辦差的太監(jiān),不怕累不怕死,只求能得陛下賞識。
所以李平安上任當天,殺了冷公公干兒,奪了冷公公分潤,就是向陛下遞交投名狀。
“不過冷公公權(quán)勢正盛,咱家也不能一下得罪死了!”
李平安摸不清冷公公究竟站哪邊,當年主動挑起“倒楚”,獲得先皇器重,升任內(nèi)侍司總提督。
究竟是不是元妃一系,難說!
李平安沉吟片刻,心底有了主意。
“咱家上繳贓銀的時候,將罪責全都推在陶公公身上,給冷公公甩鍋、脫罪的機會,也趁此機會試探陛下態(tài)度!”
陛下定然會另遣人調(diào)查青駟商號一案,知曉冷公公貪墨銀子。
若是直接貶去皇陵養(yǎng)老,李平安拍手稱快,若是事后若苛責一二,說明冷公公深受器重,必須小心謹慎。
陛下若沒任何反應(yīng),那就可以大肆針對報復(fù)了。
“讀書,果然有用啊!”
李平安從袖口摸出《禮制》,按照干爺爺?shù)脑挘瑥氐酌魑蚝笤賲⑽颉吨芤住罚駝t會思緒紛亂矛盾。
讀書之前,模仿小方子小圓子孫公公等人,學習神態(tài)、動作、手段,雖然好用但是不成體系。
讀書后,明悟忠義禮智信,諸多手段融匯一爐,煉出了自己的辦差之“道”!
……
子時。
多數(shù)太監(jiān)已經(jīng)下值歇息,
李平安從值房出來,在御馬監(jiān)三進院子巡視一遭,與內(nèi)馬廄值夜的小太監(jiān)閑聊敘話。
也不嫌棄馬廄污穢,直接坐在草席上。
“咱家出身貧苦,當年沿街討飯,晚間睡在橋洞里,那時候做夢都想間馬廄遮風擋雨!”
李平安揮手制止小太監(jiān)搬桌椅,感嘆過往苦難。
宮中小太監(jiān)少有出身富貴,活不下去了才進宮,對安公公經(jīng)歷感同身受。
附近馬廄、草料房等地界的小太監(jiān),聽到動靜圍過來,壯著膽子湊在李平安跟前。剛開始略有些局促、恐懼,在李平安命令、鼓勵下,逐個講述自己過往悲苦,觸景生情之下紛紛抹眼淚。
李平安寬慰道:“咱們都是底層出身,進宮了就該抱團取暖,過些時日咱家會分筆銀子,寄給咱們爹娘。”
小太監(jiān)們連忙磕頭,感謝安公公賞賜。
敘話到寅時,李平安吩咐小太監(jiān)們好生當差,在陛下的治理下,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
拎著紅紗燈籠離開御馬監(jiān),發(fā)現(xiàn)身后跟著個小太監(jiān)。
“小靜子,可是有話與咱家說?”
“啟稟提督大人……”
小靜子略作猶豫,咬牙說道:“咱在草料房當差,有天草垛里睡過頭了,發(fā)現(xiàn)季公公在草料里下毒。”
李平安雙目微瞇:“還看到了什么?”
小靜子搖搖頭:“沒有了,季公公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
“很好,咱家知道了。”
李平安上下打量小靜子幾眼,笑著說道:“咱家看你順眼的很,可愿認個親戚?”
小靜子心思通透,聽到親戚二字,雙腿已經(jīng)自然而然的彎曲下跪。
“拜見干爹!”
李平安頷首道:“好生當差,盯緊了草料房,待咱家拿下季公公,便升你做主事。”
收了干兒子不能立刻升官,得先畫餅吊著。
差事辦的漂亮,再獻上投名狀,徹底與李平安捆綁后,才會提拔做官。
小靜子連連磕頭:“干爹放心,孩兒往后就住在草料房了。”
“你小子不錯。”
李平安拍了拍小靜子肩膀,心道楚公公教的法子果然好用,得閑屈尊紆貴與小太監(jiān)敘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小太監(jiān)是貴人眼中的螻蟻,不入眼不在意,但是遍布宮中每一處角落,說不好會聽到見到什么秘密。
回到慈寧宮。
李平安換上總管太監(jiān)官袍,進入正殿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清晨。
殿中值夜的小太監(jiān)見周太后有睡醒跡象,連忙過來附耳稟報:“總管,太后要啟帷了。”
李平安倏然睜眼,稍稍整理衣襟,站在鳳塌最近處侍候。
榮公公站在身后,再后邊亦是個老太監(jiān),亦是楚公公舊部,曾經(jīng)護在冷宮外圍,阻擊元妃刺殺。
周太后蘇醒,尚儀太監(jiān)撩開帷幄。
李平安遞上熱毛巾:“娘娘,奴婢侍候您凈面。”
周太后甚是欣慰,小安子果然純孝忠心,升官了沒有絲毫得意張揚:“小安子,你去御馬監(jiān)當差,有小榮子侍候哀家就好。”
“娘娘,莫說御馬監(jiān),就是司禮監(jiān),也不能比您之萬一。”
李平安伺候周太后凈面更衣,陪著吃過早膳,攙著去偏殿誦經(jīng)禮佛。
一切事宜結(jié)束,方才躬身退下。
榮公公已經(jīng)在耳房等候,稟報道:“昨兒晌午,皇后娘娘來慈寧宮問安,敘了會兒閑話就離開。”
陛下登基當日,便冊封正妃賀氏為皇后。
賀皇后出身小門小戶,其父只是工部員外郎,祖上可追溯至桐城賀氏,勉強算是名門旁支。
李平安問道:“皇后去沒去慈慶宮?”
“去了。”
榮公公沉聲道:“咱家遣人打聽過,先去的慈慶宮,后來的慈寧宮,惹得太后頗為不快。”
“書香門第出身,竟不尊禮制!”
李平安眸光低垂,琢磨著如何警告賀家一番,往后先來慈寧宮問安,再去慈慶宮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