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雪抬頭,正撞上他眼中的星光。竹影在他臉上搖曳,將少年的輪廓切成明暗兩半,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真正的江湖高手,不是只會揮刀的莽夫,而是能在刀尖上跳霓裳羽衣的人。"此刻的云逸,不正是如此?
一行人走出竹林時(shí),秋風(fēng)卷起滿地碎金般的竹葉。唐秋蕓抱著小星走在最前,銀鈴與貓爪鈴鐺的聲響里,還混著唐秋雪整理圍裙的窸窣聲。云逸望著她們的背影,忽然覺得腰間的破云刀從未如此輕盈——原來刀光劍影的江湖里,最珍貴的不是凌厲的招式,而是有人與你共享失敗的糕點(diǎn),共赴未知的試煉,在煙火與刀光中,活成彼此的鞘與光。
廚房的青煙漸漸散了,空氣中卻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不知哪個(gè)角落的桂花,正悄悄落進(jìn)煮沸的糖漿里。或許下一次,唐秋雪的糖醋排骨,真的能甜到人心坎里呢。
"不如去醉仙居吧?"云逸抬手替唐秋雪拂去圍裙上的面粉,指尖掠過她耳后碎發(fā)時(shí),留意到少女耳尖還沾著星點(diǎn)炭灰。他故意將聲音放得輕快,"聽說新出的桂花釀排骨用的是晨露腌漬的金桂,師姐可要試試?"唐秋蕓立刻拽住姐姐的袖子,發(fā)間銀鈴隨動作輕晃:"上次我偷嘗過后廚的糖漿,甜得能粘住舌頭呢!"
唐秋雪望著妹妹眼中跳動的燭光般的神采,又看看云逸袖口露出的淡青色刀疤——那是前日切磋時(shí)自己不慎劃下的。她忽然輕笑,屈指彈了彈小星的鼻尖:"也罷,不過小師弟須得答應(yīng),日后我若再燒壞廚房,你便用破云刀給我們劈柴生火。"小貓"喵嗚"叫著蹭她掌心,爪子上的淺色疤痕擦過她的生命線,像一道微型的銀河。
午后的陽光如融化的蜂蜜,淌在江河府的青石板上。唐秋蕓抱著小星走在最前,裙擺掃過墻角的青苔,驚起兩只覓食的蝴蝶。她忽然駐足,將貓咪舉到眼前:"小星的眼睛像不像醉仙居的琥珀酒?"陽光下,貓眼瞳孔縮成細(xì)線,倒映著遠(yuǎn)處比武會的彩旗,竟比琉璃盞中的酒光還要清亮。
醉仙居的門童阿福遠(yuǎn)遠(yuǎn)望見唐家姐妹,立刻扯開嗓子:"二位小姐駕到!雅間的窗早開了,能看見中央廣場的擂臺呢!"他弓著腰引路時(shí),目光落在云逸腰間的破云刀上,喉結(jié)微動——那刀鞘上的星隕鐵紋路,竟與傳說中"星隕刀"的記載分毫不差。
雅間內(nèi),雕花木窗正對著中央廣場。唐秋雪推開窗,琴弦般的窗欞發(fā)出清越聲響,驚得檐下鴿群撲棱棱飛向藍(lán)天。她指尖撫過窗沿的云紋雕刻,忽然開口:"蒼梧師叔昨日帶著徒孫回了青木山莊。"窗外的風(fēng)掀起她的廣袖,露出腕間的九鸞銀鐲,"當(dāng)年他與師父論丹,曾在這醉仙居連喝三日,末了竟用丹藥抵了酒錢。"
"就是那個(gè)能把金云果煉成活死人肉白骨的丹魔?"唐秋蕓正用筷子給小星搭"貓橋",聞言眼睛一亮,"聽說他的徒弟三年前還在行山鎮(zhèn)砍樵,如今都能獨(dú)闖恒峪山脈了!"她忽然湊近云逸,壓低聲音,"我偷聽過父親與長老議事,說那少年曾遇見過......"話未說完,便被唐秋雪用茶盞輕輕敲了頭。
與此同時(shí),青木山莊的丹房內(nèi),劉宇軒捏著金云果的手微微發(fā)顫。果皮上的雷紋忽然亮起,在他掌心投下蛛網(wǎng)般的光影:"這果子帶著極陰極陽之氣,那孩子究竟是如何......"他忽然轉(zhuǎn)身,目光落在蒼梧居士腰間的破云刀穗上,"你實(shí)話實(shí)說,那少年是不是......"
"是不是像極了當(dāng)年的師兄?"蒼梧居士輕笑,從玉瓶中倒出一滴琥珀色汁液,那汁液竟在半空凝成一朵小金云,"他每日卯時(shí)初刻便開始練刀,三百六十招破云式,刀刀都帶著風(fēng)雪的味道。"想起云逸在雪地里練刀的身影,他忽然伸手撥弄丹爐的火鉗,"你可知他為何能采摘金云果?因他刀勢里有股子'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孤勇,連天地靈氣都要為他讓路。"
醉仙居的雅間里,小星忽然跳到窗臺上,對著廣場上的比武擂臺"喵喵"直叫。云逸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見擂臺中央的少年正在演練太祖長拳,拳風(fēng)帶起的塵土中,竟隱約有刀光的影子。唐秋雪忽然將茶盞推到他面前:"那是江家的庶子,去年還在演武場被秋蕓用木劍追著跑。"
"他的步法亂了。"云逸指著少年踏錯(cuò)的方位,木筷在桌面上劃出破云式的軌跡,"若我是他,便會用'云卷殘?jiān)?破這招'野馬分鬃'。"唐秋蕓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小師弟不如上臺試試?贏了的話,青木山莊的聚氣丹就能給姐姐突破用啦!"她眼中的星光映著窗外的陽光,竟比醉仙居的琉璃燈還要璀璨。
唐秋雪望著云逸眼中躍動的戰(zhàn)意,忽然伸手替他整理衣襟:"也好。不過須得答應(yīng)我,點(diǎn)到為止。"她指尖掠過他胸前的狼首疤痕,那是恒峪山的雪狼留下的印記,此刻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的光澤,像一朵倔強(qiáng)的花開在蒼白的雪地里。
遠(yuǎn)處,青木山莊的丹爐突然爆出一聲清響,金云丹成型的剎那,整座山莊的桂花都開了。蒼梧居士望著飄進(jìn)丹房的金黃花瓣,忽然輕笑——他的小徒弟,此刻怕是正站在擂臺之下,眼中燃著比丹火更烈的光。
醉仙居的伙計(jì)送來桂花釀排骨時(shí),云逸正將破云刀輕輕放在窗臺上。刀鞘上的星隕鐵紋路與窗外的陽光相撞,濺起一片細(xì)碎的光雨。唐秋蕓替他斟了杯碧螺春,茶水映著少年的眉眼,竟比江湖話本里的俠客還要明亮。
"看!比武開始了。"唐秋雪忽然指著擂臺。云逸抬頭,正見主持人展開寫有"群英論劍"的錦旗,陽光穿過錦旗上的云紋,在他刀鞘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小星忽然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嚨里發(fā)出幼獸般的呼嚕聲——那是在恒峪山的雪夜,他們互相取暖時(shí),小家伙常發(fā)出的聲音。
江湖的風(fēng)卷著桂花香撲進(jìn)雅間,云逸忽然握緊了茶杯。他知道,無論前方是怎樣的試煉,總會有師姐們的笑聲作伴,有小星的溫暖相依,還有這人間的煙火,為他的刀光染上溫柔的底色。
而在某個(gè)看不見的角落,金云丹的香氣正隨著秋風(fēng)蔓延,如同一場無聲的預(yù)言——屬于少年的江湖,才剛剛開始。
煉丹房內(nèi),三足丹爐中騰起的熱浪撲面而來,劉宇軒的銀發(fā)被火光映得通紅如血。他捏著玉瓶的手微微發(fā)顫,琥珀色的汁液滴落丹爐的瞬間,爐中突然爆發(fā)出龍吟般的清鳴。金云果的靈氣與獸乳精華在火焰中交融,竟在丹爐上方凝成一朵懸浮的云紋,云紋中隱約可見刀光劍影交織的幻象。
"此子體質(zhì)竟能引動天地靈氣具象化......"劉宇軒拂袖揮出三道靈訣,丹爐中的金光驟然盛極,"當(dāng)年劍仙李太白醉后能引星入劍,這孩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忽然轉(zhuǎn)身,目光如炬地盯著蒼梧居士,"但你可知,近百年來天縱奇才的下場?不是死于江湖恩怨,便是困于心魔桎梏......"
蒼梧居士望向丹房外的桂樹,風(fēng)過時(shí),枝頭殘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進(jìn)丹爐,竟在金光中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火。"師兄可還記得,我們年輕時(shí)闖蕩江湖的模樣?"他忽然輕笑,指尖劃過腰間的破云刀穗,"那時(shí)師父總說我們是'兩把快刀',可真正讓刀光長久的,從來不是鋒利,而是握刀的手有牽掛。"
醉仙居的雅間里,小星的爪子扒著窗臺邊緣,尾巴在云逸肩頭掃出沙沙輕響。少年順著它的目光望去,中央廣場的擂臺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武者們的衣袂在秋風(fēng)中翻涌,如同一面面獵獵作響的戰(zhàn)旗。唐秋蕓的指尖掐進(jìn)他的衣袖,聲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快看!江家那個(gè)草包庶子竟也敢上臺?去年我用木劍就能戳得他抱頭鼠竄!"
唐秋雪的琴弦忽然發(fā)出清越之音,蓋過樓下的喧囂。她望著云逸握刀的手,掌心的薄繭在陽光下泛著淡金色:"還記得你第一次練刀時(shí),連刀柄都握不穩(wěn)?"她忽然伸手替他整理發(fā)帶,指尖掠過他耳后新生的胡茬,"如今卻要在這王都擂臺,與天下英雄爭鋒了。"
云逸低頭望著破云刀,刀鞘上的星隕鐵紋路在夕陽下泛起幽藍(lán)微光,與唐秋雪眼中的波光相互映照。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青云巷,血狼幫刺客的刀刃擦過他咽喉時(shí),腦海中閃過的不是死亡的恐懼,而是唐秋蕓在燈會替他買糖畫的模樣。"原來真正的勇氣,不是無懼生死,而是有想守護(hù)的人。"他低聲道,指腹摩挲著刀柄上的雪狼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