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為和趙宇大打架這件事昨天鬧得很大。

再加上趙宇他爸帶著保鏢氣勢洶洶地來學校找校領導，看那架勢估計不能善了。

按照往常，這個只來讀了兩個多月的轉學生，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得灰溜溜轉走。

就像去年那個管越，從此消失在他們的圈子里。

所以當六三班的人看見江可為單肩背著書包慢悠悠地走進教室，所有人都驚呆了。

江可為不該是被趙宇他爸的保鏢收拾進醫院嗎？怎么可能全須全尾地離開？甚至今天還正常來上學？

江可為走到角落自己的座位，拿出紙和筆開始涂涂畫畫起來，對班里其他人的打量視而不見。

上課鈴響，卻不見鄒雨晴進班，反而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走了進來。

盧娜娜（英文名：LUna）神色復雜地站到講臺上，悄悄看了眼在教室右后角靠窗位置的江可為，昨晚臨時接到陳來的電話，說讓她暫代六三班的班主任，鄒雨晴被停職了。

說真的，她很意外。

鄒雨晴這幾年有多囂張是眾所周知的，尤其是去年五年級的時候教到何常勝的獨子何嘉裕后，眼睛就沒朝下看過。

盧娜娜是四班的班主任，也是三班和四班兩個班的英語老師，在學生里也算口碑不錯，對誰都一心一意地去教，處理學生問題上也是很大程度地去一碗水端平。

但在學校里的同事卻覺得她特立獨行，不合群。

大家都私設補課班，她不僅沒有，加班加點給成績差的學生開小灶也沒想過收一點費用，甚至還常自掏腰包買獎品鼓勵學生。

一個月就那幾千塊工資，現在消費那么高，開銷那么大，她不想著增收，還耗費那么多金錢和時間，簡直是人傻錢多。

鄒雨晴更曾當眾諷刺盧娜娜，“清高能當飯吃？你再怎么努力，優秀教師的名額也沒有你的份。”

當時鄒雨晴拿著市優秀教師證書，準備去評高級教師職稱，到時可以直接高盧娜娜一個級別，每個月工資到手也能高盧娜娜五六百塊。

陳來聽說后曾經私下找她談話，他說，“盧老師，你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人民教師，過去二小也有很多像你這樣的教師，盡心盡力，嘔心瀝血只為學生，可如今的二小卻生病了，不管是老師學生還是家長都在物化，他們衡量的價值意義都失去了本質。

如果你愿意相信會有迎來正義的一天，那就堅持做自己覺得對的。如果擔心自己也被同化了，也可以申請調離。事實上，我今年被迫給鄒雨晴優秀教師稱號，已經失去了作為校長的公正，我準備這一學年結束，申請調離二小。

哪怕不當校長，做一名普通的教師，我也不想自己堅持了幾十年的教育信念到這幾年毀得面目全非，晚節不保。”

陳來的那番話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他知道二小大多數教師私下的行徑，也曾在教師會議上多次強調作為教師的師風師德不應被物化，可在權欲錢勢的夾擊下，又有多少教師還能清醒地保持初心？

世人笑貧不笑娼，在這追名逐利的浪潮里，堅守純粹談何容易。

“LUna老師，第一節是鄒老師的課！”英語課代表簡星冉以為盧娜娜走錯班級里。

盧娜娜朝她笑了笑，“我知道，鄒老師暫時不能來上課，我最近是你們的代班主任。”

盧娜娜的話剛出口，教室里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鄒雨晴昨天到教室聽說江可為打了趙宇，便氣得撂下話，說一定要把江可為這顆老鼠屎趕出三班。

結果江可為正常上學，鄒雨晴這個班主任突然就沒來了，還有趙宇……

不對，趙宇來了……

所有人都看向一瘸一拐包扎得很凄慘的趙宇走進教室。

江可為昨天那幾下就把他打得這么慘？

不可能吧？

只見趙宇徑直走向江可為的方向，正當大家以為兩人又要打起來時，趙宇“撲通”一聲跪到江可為的座位旁。

江可為畫圖紙的手一頓，然后頭也不抬繼續畫。

趙宇哭喊道，“江可為，對不起，我不應該把您的作業本撕掉，不應該在您的練習冊上亂涂亂畫，不應該平時沒事仗著家里有幾個錢看不起您是鄉下來的，罵您是土包子。”

“對不起，我錯了，請您原諒我！”

“對不起，我錯了，請您原諒我！”

“對不起，我錯了，請您原諒我！”

……

這畫風……

不對呀！

趙宇怎么可能向江可為道歉？還下跪？他腦子被打殘了嗎？

所有人，包括盧娜娜在內都目瞪口呆。

江可為被吵得沒辦法，“滾！”

聽到江可為理他了，趙宇扒拉他的校服褲腳，“您原諒我吧！求您了！”

江可為看他哭得眼淚鼻涕流，在看他那不知擦沒擦過鼻涕的手扒拉他的褲腳，下意識縮了縮腳，“不要來打擾我學習。”

昨天打完趙宇自己的氣也消了，就像程瑾瑜說的，像趙宇這樣的人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不打擾，不打擾！”趙宇又哭又笑，“我絕對絕對不會打擾您學習的！”

他說完又小心翼翼道，“江……江同學，能不能請您叫程書記不要把趙氏列為黑名單。”

昨晚程氏集團發出停止與趙氏集團的一切合作項目，其它企業也見風使舵，第一時間與趙氏撇清關系，生怕被連累到。

一夜之間，趙氏蒸發了近十億，再持續下去，不用幾天，趙氏就得破產。

因為這樣，趙宇他爸氣得在家里又揍了他一頓，勒令他今天務必求得江可為的原諒，否則趙氏就完了。

趙宇雖然才13歲，可也知道他之所以可以在學校里橫行霸道，是因為身后有個豪橫的爸，若沒有他爸的金錢支撐，他屁也不是，所以今天哪怕渾身疼痛，也得來學校求江可為原諒。

江可為蹙眉，“趙宇，去年有位叫管越的同學因為搞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撒到你的鞋子上，你直接把他的肋骨踢斷，隔天還要求他全校公開道歉，不僅如此，他爸開的小面館也被你們的人打砸導致無法經營。

你們趙氏恃強凌弱的行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今你來道個歉，卻要我原諒你這兩個多月了對我的語言侮辱，未免太想得所以然了。

昨天的證據我已遞交給律師，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不是什么事都能道歉就能解決的。比如那個叫管越的同學，他自殺了你知道嗎？”

江可為昨晚在家用電腦收集了不少趙氏的犯罪證據，其中也包括被霸凌的管越，那才11歲的鮮活生命，因為抵不過家里因為自己的失誤而破產的內疚，最終選擇跳樓自殺。

所有人以為他轉學了，可實際上他是永遠停留在11歲。

管越的父母畏懼趙氏的勢力，不敢反抗，管越死后，選擇遠離洛市回鄉發展。

江可為的話不算大聲，可在極為安靜的教室里卻響亮得扇紅了那些曾經也冷眼旁觀的人。

他們從未為管越求過情，更未為他說過半句公道話。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來做什么？

不是什么傷害造成了，就能用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原諒的。

校園霸凌之下，不管是霸凌者，還是旁觀者，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不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