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門菜市場。

老李一到自家攤位，就被周圍的菜販子圍住了。

“李叔，今兒個帶了多少黃瓜？”

“我前兒個沒有預定上，能不能勻給我一些。”

“李叔，多給我?guī)捉锇桑娌粔蛸u。”

“各位，咱們一個個的說，你們一塊開口我聽哪個？冬天的黃瓜不好種，產(chǎn)量就這些。就上次預定的那150斤，多了真沒有。”老李掏出卷邊筆記本，翻開本子扯嗓子喊，“我現(xiàn)在按照預定名單喊人，叫到誰的名字，交了尾款拿走黃瓜。”

“孫濤，預定30斤，尾款九十。”

“李叔，我早就備好了。”孫濤笑著雙手將錢遞過去，“李叔，我后個還預定三十斤黃瓜。”

老李把錢揣進帆布包，“誒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以后為了保證黃瓜新鮮會當天采摘送菜，提前預定一天的量就成。一天的預定總量是75斤，孫濤，我給你記十五斤。”

“成。”孫濤又交了四十五元訂金。

老李吆喝道，“其他人也一樣，提前一天預定的數(shù)量減半，如果嫌麻煩，也可以預定兩天的量。

洪老板，你前個預定了15斤。”

洪三把錢遞過去，“李叔，我以后也是每天預定，我后個預定七斤半。嘿嘿，要能湊八斤整更好……”

李金霞調(diào)侃道，“老洪，你是做夢娶媳婦，盡想美事，靠邊站。”

“哈哈。”眾人一陣哄笑。

孫濤也笑笑，沒說話，反正自己是頭一份，將自家黃瓜裝上三輪車，跟老娘打了一聲招呼，就準備騎自行車離開。

“濤子。”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孫濤眼睛一亮，“青禾，你咋來了？”

周青禾沒接話，對著攤子后面的馬大娘說，“大媽，想我沒？”

“想了，可有日子沒見了。最近上學累不？晚上去大媽家吃飯，給你做打鹵面。”

“嘿，早就想這一口了。我先跟濤子說點事，回頭再跟您嘮。”

“你們忙你們的，我就在這看攤。”

孫濤問道，“青禾，找我啥事？”

周青禾指著賣菜的老李，“那個是李哲嗎？”

“那是李哲他爹。”

“濤子，不地道了，剛從人家那進的菜，轉(zhuǎn)身就損人。”

孫濤有些哭笑不得，“李哥跟咱歲數(shù)差不多，今兒個沒過來，那真是人家老爺子。”

“哈哈……”周青禾咧嘴一笑，露出兩個潔白的門牙，“跟你打聽點事，他家的黃瓜咋種出來的？”

“不知道。”

“行啊你，跟我還來這套，是不是好哥們。”

“我是真不知道，人家不是菜農(nóng)，是從廊方農(nóng)村進貨拉到咱市場賣的。”

“那也沒多遠，一天能跑個來回兒。”

“周青禾，你想干啥？”

“我想瞧瞧他們怎么種的黃瓜。”

孫濤將她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你傻呀，人家那屬于商業(yè)機密，能讓你瞧見，不怕挨揍啊？”

“你懂什么，我們這屬于農(nóng)業(yè)技術交流，我有科學的種植理論，他們有豐富的種植經(jīng)驗，大家探討一下，可以共同進步嘛。”

孫濤搖搖頭，“我還不了解你，說吧，到底打什么主意？”

“我在籌備畢業(yè)論文的選題，我想研究平菇的栽培技術，可天冷種不出來，想要數(shù)據(jù)采集只能等明年三月份。”

“那就等明年唄，不是明年才畢業(yè)嗎？”

“九月份，我們農(nóng)大參與研發(fā)了高產(chǎn)平菇母種，抗雜菌污染能力強，生長周期短，采用了新式的菌袋和熟料栽培法，降低了成本，提高產(chǎn)量。

多少同學都盯著呢，明年開春都得一窩蜂的種蘑菇，我還怎么拔頭籌？”周青禾瞅了一眼李家攤位，“我就想借塊地做平菇栽培試驗，年前就能拿到觀測數(shù)據(jù)，到時候誰能跟我比？”

“周青禾，咱能改改這要強的性子不？”

“改不了了，這輩子也改不了了。要是改了？那還是我周青禾嘛。”

孫濤嘆息一聲，“我記得你們學校不是有個暖棚嗎？”

“沒錯，是有個寶貝疙瘩。那屁大點的地，你知道多少人排隊嗎？我們老師還排不上號？我去那湊什么熱鬧。沒戲。你不是跟李家關系熟嗎？幫我說說。”

孫濤有些為難，“先不說人家?guī)Р粠闳ァ＞退銕闳タ矗思尹S瓜種的好好的，正是賺錢的時候，憑什么讓你在暖棚里種蘑菇？”

“嘿，黃瓜能賺錢，我的蘑菇就不賣錢了？那是和農(nóng)科院一起研發(fā)的新品種，產(chǎn)量高、病害少、生長周期短，蘑菇還方便運輸，不見得就比黃瓜少賣錢。我只要記錄蘑菇數(shù)據(jù)，種出來的蘑菇都給他們。

我都來了，幫我問問成不？左右是一句話的事。”

孫濤想了想，“這樣，你先去管理處等消息。如果成的話，我請人家中午一起吃飯。如果不成，你趁早回家歇著。”

周青禾拍著胸口，“沒問題，中午我請客。”

孫濤說道，“用不著，今兒個我請客。你要請客，下次再說。”

“成吧，不跟你磨嘰。去我媽辦公室等你，不管成不成，記得給我個信。”

“知道了。”

“大媽，您忙著，我先走了。”周青禾打了一聲招呼，徑直去了管理處。

孫濤有些無奈，他覺得這事不靠譜，但作為周青禾的好哥們，又不能不幫忙。

瞧著老李不忙了，他走過去說道，“李叔，我李哥今天沒來？”

“來了，去辦點事，一會就過來。”

“那成，我先出去送貨。中午我請您和李哥吃飯。”孫濤說完，騎著三輪車走了。

臨近中午，李哲和表哥王建軍返回崇文門菜市場，一路上，王建軍都顯得很興奮，“嘿，老弟，以后咱就給全聚德送菜了。這在咱村也算是頭一份。”

“這算啥，等過幾天不忙了，拉上我舅咱去吃一頓。”

“那感情好。”兩人回到崇文門菜市場南口，剛好碰到同樣送貨回來的孫濤。

孫濤停下三輪車，“誒，李哥，巧了，我正要找您呢。”

“咋啦？有啥事？”李哲將自行車停在路邊，這個地方寬敞，反倒比菜市場里面更適合說話。

“兩件事，第一件事兒，中午我想請您和李叔吃飯。

第二件事，我有個朋友想見見您。”

“見我干啥？”

“我那朋友是農(nóng)業(yè)大學的高材生，昨個我給她家送了二斤黃瓜嘗鮮。結(jié)果，她今兒個早上就來找我。說想見見種黃瓜的人，交流一些種植經(jīng)驗。

您要覺得合適，我就去管理處叫她，咱一塊吃個飯。

您要覺得不合適，咱就不帶她了。”

孫濤這番話信息量有些大，李哲得好好琢磨。

這年頭大學生金貴，上的還是農(nóng)業(yè)大學，人才啊，李哲還真挺想認識的。

后半句話，李哲聽出其他意思，孫濤的朋友為啥會在市場管理處等？

李哲開門見山，“濤子，你這個朋友啥來頭？”

“我們打小就認識，那時候我爹媽在菜市場賣菜，她媽是菜市場管理員，我倆就在菜市場玩，您要不樂意，我直接拒絕她。”

“她媽在管理處做啥？”

“她媽是咱管理處的韓主任。”

李哲笑笑，“這年頭能上大學的都是人才，我還真想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