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撕心裂肺的痛哭和決絕的“埋葬儀式”之后,林歲晚感覺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剩下一具空殼在校園里游蕩。她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厚厚的、名為“冷漠”的盔甲,試圖隔絕一切與江嶼白有關(guān)的情緒波動。
她不再刻意躲避他——因為躲避本身也意味著在意。她選擇徹底的無視。
食堂里,看到他端著餐盤的身影,她會立刻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寧可排更長的隊去另一個窗口。林蔭道上,狹路相逢,她的視線會直接越過他,投向遠處某個虛無的點,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仿佛他只是路旁一棵無關(guān)緊要的樹。公共課上,他依舊會沉默地坐到她旁邊的空位,她則全程低頭看書、記筆記,連一個眼角的余光都吝嗇給予,身體繃得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
宿舍里,那本被淚水浸透、鎖著絕望心事的粉色日記本,連同角落里那把蒙塵的星星鑰匙,被她徹底遺忘在抽屜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那顆被她親手扔進老槐樹深處的檸檬糖,更像是一場荒誕的噩夢,偶爾在夜深人靜時,那絲殘留的、虛幻的酸澀感會鉆進鼻腔,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她會立刻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入睡。
“林歲晚,挺住。”?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誡自己,“就當(dāng)他是陌生人。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盔甲再厚,也總有被意外刺穿的縫隙。
周五傍晚,天空陰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汁,空氣悶熱粘稠。林歲晚剛從圖書館出來,懷里抱著幾本厚厚的參考書,準備趕回宿舍。剛走到連接教學(xué)區(qū)和宿舍區(qū)的那條梧桐林蔭道,豆大的雨點就毫無預(yù)兆地砸了下來!
“嘩啦啦——!”
雨勢來得又急又猛,瞬間連成一片雨幕,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路上的學(xué)生驚呼著四散奔逃,尋找避雨的地方。
林歲晚猝不及防,被淋了個正著!冰涼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fā)、臉頰和單薄的T恤,懷里的書也變得沉重濕滑。她狼狽地抱著書,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沖回宿舍區(qū)。
就在這時,一把深藍色的大傘,帶著一股干凈清冽的氣息,穩(wěn)穩(wěn)地、不容拒絕地撐開在她頭頂上方,隔絕了傾盆而下的雨幕。
林歲晚的腳步猛地頓住!她甚至不需要抬頭看,那股熟悉的氣息,那個沉默靠近的身影,早已刻進了她的骨髓!
是江嶼白!
他就站在她身側(cè),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撐著傘,將大部分傘面都傾向她這邊,自己大半個肩膀瞬間暴露在瓢潑大雨中。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和肩膀迅速淌下,灰色的T恤很快濕透了一大片,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緊實的肌理線條。他另一只手里也拿著書,顯然也是剛從教學(xué)樓出來。
林歲晚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冰冷的雨水和身邊這個人帶來的巨大壓迫感,讓她幾乎窒息。她死死地抱著懷里的書,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指甲深深掐進書脊的塑料封皮里。
“走開。”?她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響起,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濃重的抗拒和…不易察覺的顫抖。
江嶼白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站著,傘穩(wěn)穩(wěn)地撐在她頭頂,沒有絲毫挪開的意思。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傘面上,聲音密集得讓人心慌。他濕透的肩膀就在她眼前,雨水不斷滑落,那無聲的堅持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上。
“我叫你走開!聽見沒有!” 林歲晚猛地抬起頭,雨水順著她濕透的劉海滑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也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依舊死死地瞪著他,眼神里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和…深藏的委屈。他憑什么?!在那樣對她之后,還擺出這副保護者的姿態(tài)?!
江嶼白終于垂眸看向她。他的頭發(fā)被雨水打濕,幾縷黑發(fā)凌亂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雨水順著高挺的鼻梁滑下,滴落。他的眼神很深,像被雨霧籠罩的深潭,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堅持,有隱忍,似乎還有一絲…被她的尖銳刺傷的痛楚?但那情緒一閃即逝,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雨大。”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雨水的涼意,卻異常清晰,“先避雨。” 語氣依舊是他慣有的、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又是這樣!永遠是這樣!他永遠用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介入她的生活,卻吝嗇于給她一個解釋,一個答案!
積壓了太久的委屈、憤怒、酸澀和絕望,在這一刻,被他這看似“體貼”實則“霸道”的行為徹底點燃!像一顆被點燃引信的炸彈,在林歲晚的胸腔里轟然炸開!
“避雨?!用不著你假好心!” 林歲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尖銳,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江嶼白!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么管我?!淋雨是我的事!生病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她用力地、幾乎是發(fā)泄般地一把推開他撐著傘的手臂!
傘被她推得歪向一邊,冰冷的雨水瞬間再次澆了她一頭一臉,也徹底淋濕了江嶼白另一邊原本干燥的肩膀。他握著傘柄的手猛地收緊,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身體卻依舊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沒有后退半步,眼神沉沉地看著她,那里面翻涌的情緒似乎更濃烈了。
“你說話啊!” 林歲晚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獸,紅著眼睛瞪著他,淚水混合著雨水在她臉上肆意流淌,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你不是很會替我做主嗎?不是很會在我身邊安排位置嗎?不是很會替別人收禮物嗎?!現(xiàn)在裝什么啞巴!裝什么好人?!”
“禮物”兩個字,像兩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自己的心口,也終于讓一直沉默的江嶼白有了反應(yīng)。
他的眉頭緊緊蹙起,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像只落湯雞一樣狼狽不堪、卻用最尖銳的刺來武裝自己的女孩,看著她眼中洶涌的恨意和絕望,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陌生的絞痛。
“林歲晚,” 他開口,聲音比雨水更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沙啞,“你冷靜點。”
“冷靜?!我怎么冷靜!” 林歲晚徹底失控了,積壓的情緒如同火山噴發(fā),她不管不顧地嘶喊著,聲音帶著哭腔,在雨幕中顯得破碎而絕望,“你告訴我!看到我像個傻子一樣因為你收別人禮物而心碎難過,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嶼白哥?呵!去他媽的哥哥!江嶼白!我告訴你!從今以后,我的事,你少管!你管不著!你也沒資格管!”
“哥哥”這個稱呼,被她用如此厭惡和決絕的語氣喊出來,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江嶼白的心上!他撐傘的手臂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眼神深處那抹壓抑的痛楚終于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混合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被徹底劃清界限的恐慌?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林歲晚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恨意,第一次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他習(xí)慣了沉默地守護,習(xí)慣了自己掌控節(jié)奏,卻從未想過,她心底積壓的委屈和憤怒,竟已決堤到如此地步!
“聽見沒有?離我遠點!” 林歲晚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吼出這句話,然后猛地轉(zhuǎn)身,抱著濕透沉重的書,一頭扎進了茫茫雨幕之中!她跑得跌跌撞撞,單薄的身影在瓢潑大雨中顯得那么渺小,那么無助,卻又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
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拍打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沖刷著她臉上的淚水和狼狽。她不在乎!她只想逃離!逃離那個讓她心碎的地方!逃離那個讓她失控的人!
江嶼白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還握著那把被推歪的、滴著水的傘。深藍色的傘面在灰暗的雨幕中,像一片孤獨的、無所適從的島嶼。雨水順著他濕透的發(fā)梢和臉頰不斷滑落,流進他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帶來刺骨的冰涼。
他看著那個小小的、決絕的身影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地跑遠,最終消失在宿舍樓的拐角。耳邊還回響著她那句充滿恨意的“你管不著!”和那聲被徹底否定的“哥哥”。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和從未有過的恐慌感,像這漫天的大雨,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他維持著撐傘的姿勢,一動不動,像一尊被遺忘在雨中的雕塑。雨水順著他緊握傘柄的手指流下,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金屬傘柄捏變形。
“沒資格管…”?他低聲重復(fù)著這四個字,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茫然和無措。心臟的位置,那股陌生的絞痛感,還在持續(xù)不斷地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全身都冷得有些麻木,他才緩緩地、極其沉重地轉(zhuǎn)過身,腳步有些踉蹌地,朝著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深藍色的傘依舊撐在頭頂,卻無法為他遮擋一絲一毫內(nèi)心的冰冷風(fēng)雨。
林歲晚一路沖回宿舍,反手重重地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劇烈地喘息。渾身上下都在滴水,頭發(fā)黏在臉上、脖子上,冷得她牙齒都在打顫。懷里的書早已濕透,沉重得讓她手臂發(fā)酸。
室友張曉菲正戴著耳機看劇,被她這“水鬼”般的模樣嚇了一跳,驚叫一聲跳起來:“我的天!歲晚!你怎么淋成這樣?!外面雨這么大嗎?快!快把濕衣服換了!別感冒了!”
張曉菲手忙腳亂地拿來干毛巾,又去翻林歲晚的柜子找干凈衣服。
林歲晚卻像沒聽見一樣,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剛才在雨中的失控、嘶吼、以及江嶼白最后那受傷又錯愕的眼神,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里瘋狂回放。
“林歲晚,你真是瘋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帶著濃濃的后怕和自我厭棄。“你怎么能…怎么能對他說出那么惡毒的話?還推他…”?她低頭看著自己剛才推搡過他的雙手,指尖冰涼,還在不受控制地輕顫。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混雜著剛才發(fā)泄后的虛脫和冰冷的寒意,席卷了她。
“歲晚?歲晚!你發(fā)什么呆啊!快擦擦!” 張曉菲把干毛巾塞到她手里,擔(dān)憂地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雖然被雨水沖刷,但哭過的痕跡還在),“你…你眼睛怎么這么紅?不是淋雨淋哭了吧?還是…誰欺負你了?” 張曉菲試探著問。
“沒…沒有…” 林歲晚猛地回過神,慌忙低下頭,用毛巾胡亂地擦著臉上的雨水和…殘留的淚痕,聲音沙啞,“就是雨太大…迷眼睛了。” 她不敢看室友關(guān)切的眼神,生怕被看穿心底的狼狽。
“快快快,把濕衣服換了!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張曉菲看她不想說,也不再追問,趕緊催促她換衣服,自己轉(zhuǎn)身去拿暖水瓶。
林歲晚機械地脫下濕透冰冷的T恤和牛仔褲,換上干爽柔軟的睡衣。冰涼的皮膚接觸到溫暖的布料,讓她打了個哆嗦,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點。
剛才…她好像真的太過分了。即使他收了蘇晚晴的禮物,即使他什么都不解釋,她也不該那樣罵他,不該推他,更不該…用那么惡毒的語氣否認他們的關(guān)系。那句“去他媽的哥哥”和“你沒資格管”,像淬了毒的針,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不僅扎傷了他,也狠狠反噬了她自己。
“嶼白哥…”?這個熟悉的稱呼,帶著一種遲來的、尖銳的痛楚,從心底深處涌了上來。她和他之間,那些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他擋在她身前的背影,他給她講題時敲她額頭的動作,他遞給她檸檬糖時掌心的溫度,甚至是他沉默地替她擋住人流的瞬間……像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現(xiàn)。
她真的恨他嗎?
不。那撕心裂肺的恨意下面,包裹著的,是更深沉、更絕望的……愛而不得的痛楚,是害怕徹底失去的恐懼。她只是太痛了,痛到只能用最尖銳的刺去攻擊那個讓她痛徹心扉的源頭。
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將她淹沒。她換好衣服,蜷縮在椅子上,抱著張曉菲塞給她的熱水杯。溫?zé)岬谋陟偬鶝龅氖种福瑓s暖不進她同樣冰冷的心。
“喏,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張曉菲把杯子往她手里推了推,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歲晚,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你這樣…我看著都心疼。有什么事別憋在心里,說出來會好受點。”
林歲晚捧著溫?zé)岬谋樱惺苤且稽c點暖意,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她趕緊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熱水,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慰藉。
“曉菲,我沒事…就是…就是心里有點難受。”?她低聲說,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個名字。
窗外,暴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嘩啦啦地沖刷著整個世界,仿佛要洗去所有的污濁和痕跡。宿舍里很安靜,只有雨聲和張曉菲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林歲晚捧著水杯,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雨幕,思緒飄得很遠。那個在雨中沉默地為她撐傘、任由自己半邊身子淋濕的身影,和記憶中那個無數(shù)次擋在她身前的少年背影,慢慢地重疊在一起。
他當(dāng)時…是什么表情?好像…很難過?
這個念頭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她混亂的思緒里,帶來一陣細微卻清晰的刺痛。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直到深夜才漸漸停歇。
江嶼白回到空無一人的宿舍(室友周末回家了)。他渾身濕透,衣服黏膩地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不適感。但他沒有立刻去換衣服,也沒有開燈。
他沉默地走到窗邊,窗外是被雨水沖刷后顯得格外清冷的夜色。遠處,林歲晚宿舍樓的方向,只有零星幾盞燈火在黑暗中亮著。
他攤開一直緊握成拳的左手。掌心因為過度用力而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月牙形的指甲印,有些地方甚至滲出了細微的血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暗紅。掌心里,還靜靜躺著一樣?xùn)|西。
那是一小片被雨水打濕、揉得有些皺巴巴的淡黃色玻璃紙。紙的邊緣還殘留著一點黏膩的糖漬,在窗外微弱的光線下,反射著一點模糊的、冰冷的光澤。
正是那顆被他撿回來的、林歲晚丟棄的檸檬糖的糖紙。
在老槐樹下,在她決絕地轉(zhuǎn)身跑進雨幕之后,他像著了魔一樣,憑著模糊的記憶,在她當(dāng)時站立的位置附近,在濕漉漉的草叢和落葉中,徒勞地翻找著。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泥土弄臟了他的手和褲腳,直到指尖觸碰到這片被雨水浸泡、幾乎與泥濘融為一體的玻璃紙。
他幾乎是顫抖著將它撿了起來,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點,證明那段被她徹底否定的“過去”存在的證據(jù)。
此刻,這片小小的、殘破的糖紙?zhí)稍谒恼菩模褚活w破碎的、冰冷的心。
耳邊,林歲晚那充滿恨意的嘶喊聲,依舊清晰地在腦海中回蕩:
“去他媽的哥哥!”
“你管不著!你沒資格管!”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在他從未如此清晰感受到疼痛的心臟上。
他緩緩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撫過那片冰涼的、皺巴巴的糖紙。動作輕柔得近乎小心翼翼,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又仿佛在確認一個早已破碎的夢境。
窗外的風(fēng),帶著雨后特有的潮濕和涼意,吹動了他額前濕漉漉的發(fā)絲。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從未有過的、濃得化不開的痛楚、迷茫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融進夜色里的、沉默的雕像。只有掌心里那片冰冷的糖紙,和他眼中壓抑的驚濤駭浪,泄露著這個清冷少年此刻內(nèi)心的風(fēng)暴。
月光,終于艱難地撥開了厚重的云層,一縷清冷的銀輝,透過窗欞,悄然灑落在窗臺上。
也照亮了他書桌一角,某個不起眼的地方——那里,靜靜躺著一把小小的、帶著星星形狀的、黃銅色的鑰匙。鑰匙的邊緣被磨得光滑,在月光下反射著一點微弱的、卻固執(zhí)的光芒。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