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啊檸兒?”
院子里的凌晨生無可戀的坐在西廂房的臺階上,語氣無奈的朝著屋子里呼喊。
昨天劉文越跟他說里陽鎮(zhèn)的集鎮(zhèn)上來了一些隨軍的奴隸販子,帶回來大批唐國的俘虜,所以他準備去買兩個回來當(dāng)丫鬟,這樣家里就不用事事都由青檸干了。
可青檸聽說了后非常好奇,很想和他一起去。這原本沒什么,帶著老婆一起逛街也挺好的。可問題是,從上午巳時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兩個小時了,青檸和青櫻還在屋子里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小姨子也在,他不好直接沖進房間里去看,只能坐在門口大喊著表達不滿。
“快好了,馬上~”
“……”
又過了十幾二十分鐘,已經(jīng)放棄的凌晨低著頭,觀察臺階下的石頭縫里一群螞蟻抓蟲子,忽然聽到了開門聲。
青檸梳著流云髻,側(cè)向右首扎著一根銀色垂簪,兩耳打著碎玉釘,長發(fā)柔順的披在身后,還有兩縷俏皮的垂落胸前。既彰顯了人婦的端莊身份,也保留了少女的清新自然。內(nèi)里是淡藍色的海浪卷襯,套著一件薄春衫,非黃非紅,淡雅素然。長裙飄至腳腕,露出一雙桃紅色的繡鞋,兩只纖細的手腕上各戴手鐲,一銀一玉。
青櫻扎著雙環(huán)箍,鵝蛋臉下是修長的脖頸,與姐姐不同的是,她的發(fā)飾更加簡單,只有一柄碧珠簪子盤在側(cè)首,映襯出年輕女子的活潑靈動。粉紅色的薇帶束著百褶綠蘿裙,腳上踩著一雙白色薄鞋,整個形象有一股“領(lǐng)家有女初長成”的味道。再加上她內(nèi)斂含蓄的性格,不知要吸引多少大周小黃毛的垂涎目光。
“都說了一會兒就好,從一個時辰前就開始催,相公也忒急躁了些~”
青檸一出來就理直氣壯的倒打一耙,隨后便不理目瞪口呆的凌晨,鼓著腮幫子拉著青櫻的手走出院門,登上了早已等待多時的牛車。
凌晨生無可戀的鎖好院門,翻身上馬,扯著韁繩示意車夫跟在自己身后,一行人終于出發(fā)前往里陽鎮(zhèn)。
不要跟自己的女人講道理,說不過她,你的下場會很慘。
說過了更慘!
當(dāng)初還沒有修橋的時候,凌晨就跟馮青天約好了,通曲橋西岸橋頭左右兩邊的地歸他處理。左邊被修成了水云榭,現(xiàn)在是二嬸在打理,繁華的水陸客商和獨占鰲頭的地段,讓這里得到了充分利用,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而右手邊,凌晨花了大價錢鋪上整齊的石磚,做成了一個寬大空曠的廣場。這一舉措讓馮延扼腕嘆息了好久,他家還有好多商周時期的文物沒有賣出去呢!凌晨這么浪費土地,讓他心痛如絞!不說青樓賭坊,哪怕你開個豬肉鋪子也行啊!
至于其他地主老財,那更是氣的背里大罵凌晨的腦袋被驢踢了,多好的地段啊!修個破廣場,還允許小攤小販和他們搶生意,簡直是……
當(dāng)然了,這也就是背后議論議論,明面上可沒人敢陰陽。凌捕頭一句話,掌管里陽鎮(zhèn)治安的劉文越就會來到你家商鋪,一句消防不合格容易走水,關(guān)門吧你!
什么?啥時候能重新開業(yè)?
不知道,等通知。
此刻的廣場上人聲鼎沸,臨潁縣的吃瓜百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四五個木頭搭建起來的臺子,上面有好多光著膀子的粗壯大漢握著鞭子和棍棒立在兩邊,還有一些奴隸販子熱情的向百姓們介紹著臺上被繩子捆綁著的唐國俘虜。
“鄉(xiāng)親們~瞧瞧,這可是正宗的江南美人~你們看這身段、這模樣,哎呦!嫩的都能掐出水來~”
臺上被綁著的女子目光呆滯,一言不發(fā),任由奴隸販子扯著自己的身體,指指點點的向底下的人群介紹。
臺下許多漢子都看的口水直流,紛紛起哄著問道:“這一個多少錢呀?!”
奴隸販子得意的一捋胡子,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豎起三根手指——
“只要三十兩,就能抱回家!洗衣做飯樣樣都會,還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太貴了!便宜點!”
“就是!三十兩你怎么不去搶?二十兩賣不賣?”
這邊哄笑叫嚷,另一邊也是尖叫連連,一群中年寡婦圍在看臺下,如狼似虎的討論聲此起彼伏,絲毫不比男人們?nèi)酢?/p>
“你看那個,那個模樣真周正!還有胸腹上的塊子肉,哎呦……”
“小聲一點,你不害臊啊!”
“我害什么臊?我相公和兩個孩子都為國捐軀了,買個男人還犯法不成??”
“那……那也好歹遮掩一下,就說是買回去幫忙耕田的……”
“耕個屁!前些日子回春堂的許大夫還說老娘火氣旺,正好尋個俊俏的敗敗火!”
大周風(fēng)氣開放,有舊唐遺風(fēng)。再加上連年戰(zhàn)亂,男子凋零,女子主事的也不在少數(shù),因此社會地位并不比男人低多少。這群奴隸販子也很有心機,專門把一些年輕俊朗的男俘虜湊到一塊拉出來賣,說的是干活有力氣,買回家能種地。
可實際上種的是什么地,大家都心照不宣。
連年戰(zhàn)亂,造就了許多獨守空閨的寡婦,而她們中的許多人都要在外面拋頭露面,因此性格也練就的很豪放,又掌管著家中錢財,如今看到這么多小郎君,那能放過嘍?
她們和其他圍觀百姓的唯一區(qū)別就是砍價更猛!直接攔腰斬!奴隸販子聽了都得連連搖頭的那種!
跟在凌晨身邊的青檸和青櫻雙雙紅著臉,悄悄偷看那群寡婦爭搶吵嚷。三人在幾個衙門皂吏的保護下,立在人堆里觀望。
別說兩個小姑娘了,連凌晨和幾個皂吏都聽得有些臉頰發(fā)燙,那幫老娘們是真彪悍啊!說的有些話……也過于直白了吧!
看了一會后,皂吏們在前面開路,凌晨帶著老婆和小姨子來到了年輕女孩的售賣區(qū),在這里圍觀的看客大多是各地士紳的管家和侍女,他們是專門來采買下人的。
當(dāng)然,也不乏某些惡心的戀童癖。
一個滿臉皺紋、牙齒都有些脫落的老登色瞇瞇的拄著拐杖走上臺子,在下人的攙扶下伸出手捏著那些十幾歲的女娃敏感部位,也不急著選,而是故意挨個羞辱她們,在聽到她們的悶哼聲后,露出一臉享受的模樣。
底下的大周百姓都露出不齒的神情來,雖然大家對于那些俘虜來說算不上什么好人,可這老頭整的也太惡心了。
“那老不死的是咱們縣的嗎?”
凌晨皺眉望著臺上的老頭揉捏著流下屈辱淚水的女孩,向著身邊的皂吏開口詢問。
皂吏也有被惡心到,一臉嫌棄的對凌晨抱拳回答道:“不是我們縣的,應(yīng)該是附近其他縣鎮(zhèn)的鄉(xiāng)紳。”
凌晨嘆了一口氣,嘖了一聲,心里挺不爽的。但這種事他管不了,他能護下這批女孩,也護不住下一批。護得了今天,也護不了明天。
只能放下助人情結(jié),尊重他人命運了。
就在這時,老頭又顫巍巍的走到另一個看起來比青檸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面前,嘿嘿笑著伸出咸豬手捏住了她的胸前,女孩一言不發(fā)。
這讓老頭立刻來了興趣,竟然當(dāng)眾將手伸進了她的破裙下,就要脫她的褻褲。底下的百姓們實在看不下去了,當(dāng)即就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出言厲聲制止:
“老丈!光天化日之下,你也自重些!買回去再行事也不遲。”
一個身著圓領(lǐng)袍服的中年男人也附和著說道:“是啊~老哥哥雄風(fēng)不減,我等自是佩服。可也不能白日宣淫不是?何況這里還有許多未出閣的小娘子呢!”
臺上的老頭聽到底下百姓們都出聲指責(zé)起自己來,不僅不覺得害臊,反而還更得意了:“老夫不仔細揣摩看看成色,買回去不合心意怎么辦?那時你們誰會幫我置換不成?”
“你……”
“真真是為老不尊!”
人們都被這老色鬼清奇的腦回路和不要臉的程度震驚到了,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和唾棄聲。老頭卻視若無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伸手一臉壞笑的去脫那俘虜女孩的褻褲。
再怎么認命的人,也忍受不了被人當(dāng)眾看光啊!那女孩幾乎是下意識的作出反應(yīng),一把推開了老登的手。誰知道他那么脆,竟然一屁股摔倒在了臺上,惹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活該!”
“老頭,這女子性子這么烈,你買回去當(dāng)心提前入土啊~”
老頭被當(dāng)眾落了面子,登時就面色陰沉起來。被下人扶起來后,不分由說就舉起手中的拐杖,劈頭蓋臉的朝著那女孩的頭砸了下去!
鮮血立刻就從她的額頭上的亂發(fā)中流了下來。
“這小賤人我買了!給我打!打死她!”
老頭氣喘吁吁的對奴隸販子怒吼一聲后,指揮著幾個年輕小廝,就要當(dāng)眾打死那唐國女孩。
“住手!!”
就在幾個小廝惡狠狠的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時,一直安靜沉默的青檸突然說話了,周圍所有人都向著她望去。
青檸身體微微顫抖的看著奴隸販子說道:“那女子我買了,把她拉下來,不許讓人再傷她分毫!”
奴隸販子點點頭,招呼著周圍的兩個壯漢把倒地的唐國女子拖了起來,他也不想自己的臺子上濺血,不吉利。再說了,那老頭一看就不會善罷甘休,讓他跟這臺下的娘子互相爭價,好像也不錯……
事情也果然如奴隸販子料想的那樣,老頭的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喜歡多管閑事是吧?老夫出四十兩!”
家中的銀子都是青檸在掌管,而她也一向精細節(jié)儉,所以凌晨從不過問。
“四十五兩!”
“五十兩!”
“五十五兩!”
“六十兩!”
“七十兩!”
“八十兩!!”
看臺附近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只剩下兩道聲音一起一落,一道老氣橫秋、歇斯底里;另一道清靈冷冽、有些激動。
在平均成交價是二三十兩銀子的廣場上,一個腦袋上流著血的普通俘虜,竟然被爭到了一百兩銀子的天價!
當(dāng)青檸一字一句的說出“一百一十兩”后,老頭終于冷靜了下來,目光微縮,似要吃了青檸一般:“你是哪家的女娃?緣何要與老夫作對?”
青檸望著他,聲音微顫的說道:“并非小女子存心作對,只是看她與我一般年紀,甚是喜愛。老丈買的,我就買不得嗎?”
老頭看著青檸身邊的凌晨和幾個皂吏,也大概猜到青檸不是尋常人家,但那又如何?他的來頭也不小!
“那就讓與你吧~不過,小姑娘,你買得到手,可不一定能帶得回家。”
眾人聽后皆是神色一凜,這是要出事了啊!老頭這是在**裸的威脅那女子的人身安全!
凌晨一直在旁邊看戲,欣賞著自家初中生正氣凜然的表情和難得一見的霸氣,正沉迷在媳婦的另一款隱藏屬性中不可自拔呢,突然聽到老頭說出這種話,登時就更興奮了!
他有些驚喜的看向臺上的老頭,笑嘻嘻的問道:“你剛才是什么意思?是說要找人攔路收拾我們嗎??”
老頭瞄了一眼凌晨,冷笑一聲,并沒有回答,只是帶著下人們走下臺子,穿過人群離去了。
凌晨搓著手掌,立刻跟身邊的一名皂吏說道:“兄弟,快快快、快去跟著他,千萬別讓他跑了!”
皂吏聞言眼睛一亮,匆忙抱了一拳后就轉(zhuǎn)身去追那老頭一行人了。
太勇了!居然在臨潁縣的地界上當(dāng)眾威脅凌捕頭的娘子,那你不是紅豆吃多了——相思嘛!
當(dāng)奴隸販子的手下將滿頭是血的唐國俘虜抬到青檸面前時,身邊的兩個皂吏很有眼色的從他們手中接了過來,凌晨從懷里掏出一塊鐵制的牌子,讓奴隸販子自己去街對面的水云榭柜臺取錢,不一會就完成了交易。
青檸這時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闖禍了,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對凌晨說道:“我……我花多了……”
凌晨哈哈一笑:“錢就是用來花的,再多的銀子,也比不上夫人嫣然一笑!走,找二嬸去!”
“那……那個老……”
凌晨握住青檸小臂,露出一副囂張的表情:“你說那老不死啊?放心,他出不了里陽鎮(zhèn)!”
一眾圍觀的百姓就這樣看著一場好戲落下帷幕,待到青檸他們走遠后,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那是哪家的少爺少奶奶啊?居然一次能出一百多兩銀子!”
“他你都不認識?!咱們縣的凌捕頭啊!”
“啊?他就是凌捕頭啊……”
“對。方才那老色鬼惹了凌捕頭,今天怕是難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