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需要先換一身衣服。
剛剛那些足輕尸體的裝束也過于明顯,而且沾染上了大量鮮血,特別醒目,換上的話效果沒什么差別甚至更糟。
他這身衣服破爛歸破爛,好歹在殺人的時候并沒有沾上多少血跡,不至于被人當殺人犯一樣警惕。
所以大島需要找到一個村莊,好換一身衣服隱藏自己,至少不要被人一眼看出來異樣。
趕路之中,天色逐漸變得蒙蒙亮,森林飄起淡淡霧色,讓人分辨不清方向。
‘從進入游戲到現在,已經快過去四五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我現實里會不會一睡不起啊。’
大島憂心萬一要在這個游戲里面度過幾天才能退出的話,那就麻煩大了。
他只能寄希望游戲內的流速和現實不一樣了。
“哼哼!”
奔跑之間,一只野豬突然沖出了灌木,雙眸赤紅地迎面朝著大島沖撞而來。
在大島眼中,就連野豬身上,都有七道紅光。
妙法村正這回倒沒有顯示出什么侵占大島理智的行為,可能是它只想殺活人。
對付野豬,大島沒有心理負擔。
他提起妖刀,沒有解除繃帶,集中精神整理出了七道紅光最容易連起來的通路,揮刀。
瞬——
野豬直接倒地,沒有絲毫掙扎。
總感覺自己在玩水果忍者。
大島沒有停留,準備繼續趕路。這時候,灌木之中才跑出來兩個人,一大一小,像是獵人父親帶著自己的孩子在林間追獵。
而他們追獵的目標看了眼地上睡得安詳的野豬,又看看大島的長刀,獵人父親將兒子護在身后,握緊了手中的弓箭,小心地后退幾步。
“大人,抱歉沖撞到你了,我們這就走.”
大島面色變幻,想讓他們快走,喉嚨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怪異聲音,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舉起了刀,嘴角抽搐著勾起了笑,配合上他這身打扮,根本就是個瘋子模樣。
“跑!”
獵人父親趕緊拉住孩子,向著來路跑去。
可沒跑出幾步,孩子就感覺被用力推了一下,回頭望去,是父親無頭的尸體,無力地向他倒下。
尸體身后,是血修羅一般的大島。
“父——”
孩子情緒激動,握緊手中簡陋的匕首想要反抗,可眼前一晃,轉瞬即逝,神色迅速暗淡下去。
撲通。
殺了二人之后,伴隨著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大島的理智才慢慢回歸。
看著眼前兩具尸體,他用刀支撐著身體,渾身發涼。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難道他真的就不能控制這把刀嗎?
左上角的刀狀進度條繼續上漲了一點點,不知道滿了之后又如何。
以他現在的這種狀態,根本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否則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只會造成地獄一般的場面。
可不見人,他又怎么能弄明白自己的身份,清楚游戲的目的究竟是不是殺死德川家康呢。
難不成讓他一路走野外,去到江戶城再一路殺進去嗎?
他殺人的時候盡管自己的意志會被排斥到另一邊,但實際上那種感受事后是完全能夠回想起來的,想不回憶腦子都會強迫其回憶一遍,生怕他記得不夠清楚一樣。
殺戮時的興奮,快樂,和他現在的難受自責對比鮮明,宛如人格分裂,大腦左右互搏。
站在這對父子的尸體旁靜默片刻后,他換上了對方的衣服,并找了個地方,簡單地把他們掩埋了進去。
森林獸道之中,大島茫然無措。
他不清楚要不要順著這條路走過去,萬一那里通向村莊,又遇到更多的人
‘現在.我該去哪個方向?’
“如果大人方便的話,或許可以來寒舍坐坐。”
另一場游戲之中。
獵人帶著孩子對野豬進行了放血之后,有些拘謹恭敬地對面前這位衣衫襤褸的浪人。
那人背著微微顫動的妙法村正,手上是一把入鞘的肋差(短刀),對他們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后指了指自己嘴巴,搖搖頭。
“對不起,是小人冒犯了。”
獵人頓時明白,趕緊跪拜下來道歉。
他擺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再指了指獵人身上的衣服。
“明白,小人明白了,請跟我來,寒舍還有幾套衣服,大人也可以吃點吃食。”
獵人背起獵物,帶著浪人往家中走去。
‘有意思,完全沒有一點違和感,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真實存在的人類。’
‘這個游戲和最近日本出現的各種超常事態有沒有什么關系呢。’
“我又能從中得到什么?”
他便是第二位被邀請的玩家,伊森·雷諾。
是的,他是一個外國人。
從高校時期就過來日本留學,目前就讀早稻田大學。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畢業以后會從事金融業,盡快積累自己的人脈和資金,順便借家里小小一筆五千萬的錢款作為啟動資金,正式開始白手起家嘗試成為一個合格的資本。
不過現在他的人生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轉折,讓他興奮不已的轉折。
‘這刀怎么老想著要無端端殺人,明明還有利用價值,為什么不利用完再殺呢?’
‘蠢。’
妙法村正好像知曉了他心中所想,從顫動之中表現出了一種難以置信。
這人怎么好像比它還狠毒?
它不顫了。
或許是覺得,交給這人自由發揮,可能比它費勁搶奪控制權更加有效。
更重要的是,這人意志力很強,根本不受他的誘惑,即便是殺人,也是他主觀在殺人,和妖刀沒有太大關系。
就像拿起筷子夾菜那么自然。
雷諾跟在獵人身后,那個男孩幫著父親的忙,時不時回頭看向雷諾,目光充滿好奇,尤其是眼神落在那把肋差,更是艷羨。
對比之下,他的小匕首顯得是那么寒酸不起眼。
雷諾發現了他的好奇,笑著將肋差遞給他。
“啊!不、不!抱歉,我只是看看,不是想要,請原諒我的冒犯!”男孩臉色頓時白得嚇人,趕緊熟練地跪下道歉。
獵人父親有些緊張地回過身,看著雷諾遞刀的場景,嚇得滿頭冷汗。
“大人,他還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做錯的,請讓我代他受過吧!”
雷諾做出一副嘆氣模樣,只是平靜地把肋差塞到男孩的手中,然后拍了拍背在身后的妙法村正。
“這、這是借給他的嗎?”
獵人謹慎地問道,不敢說玩,怕是一種冒犯,也不敢說送,武士的刀又怎么會輕易送人了,何況還是一個小孩。
雷諾點點頭。
“快,快謝謝大人!可不能弄臟了大人的刀!”
獵人長松口氣,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后腦勺上。
“謝謝!謝謝!”男孩激動地抱緊肋差,不停磕頭道謝。
經過這么一輪事件之后,獵人對他的戒備明顯降到了一個幾乎沒有的地步。
男孩則拿著那把肋差,寶貝得不行地不停把玩,好像要把形狀完全印刻在腦海里面,時不時偷偷瞧向雷諾。
這么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后,才看見了一處位于村子邊緣的房屋。
從這個位置往村子望去,能看到田地和溪流,以及分布的人家。
“請進、請進,家里比較簡陋,我這就準備吃食和衣服給大人,大人需要燒水洗澡嗎?”
雷諾搖頭表示不用。
他被迎進了屋內,是個很普通的古代和式房屋結構,沒什么特別。
不一會,就見獵人捧著一件衣服過來,身后還跟著一位婦人,應該是他的妻子。
“見過武士大人。”
“大人,這是愚妻。”
雷諾點頭,沒有太在意,接過獵人遞過來的衣服。
這明顯是獵人最好的衣服了,應該是用做什么重要時刻的,看著都沒有穿過幾次,很新很干凈。
雷諾撿起一塊木炭,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指了指。
“十分抱歉,小人并不識字。”獵人尷尬地道歉。
雷諾嘆了口氣,他把妙法村正從背上摘了下來,然后把獵人給的那套衣服放在了身后。
旋即,在二人不解的目光之中。
刀劈了下來。
咚咚。
屋內發出兩聲悶響。
在外面抱著肋差玩,心癢癢想要跟伙伴們炫耀的男孩疑惑地轉過頭去,小心地湊近,耳朵貼在了墻壁上。
嗯?里面怎么沒有聲音了?
他偷摸摸地走到門口,往里探了下頭。
就看見了——他的父母躺在血泊之中,睜著眼睛,帶著難以置信,死死盯著門外。
“父親!母親!”
男孩臉色驟變,跑了進來又一下子止住了腳步,畏懼地望著那筆直站在父母尸體旁,帶著笑容的男人。
“為什么.為什么.”男孩失神喃喃問道。
雷諾沒有給出回答,只是笑著指了指男孩的刀,然后,他舉起了妙法村正。
男孩明白了他的意思,紅著眼,同樣舉起了刀。
“啊啊啊啊!!”
他滿是破綻地向雷諾劈來,沒有技巧,全是情緒。
雷諾試著只點出男孩一個弱點。
鏘。
男孩動作停頓了下,但沒有太大阻滯,依然帶著兇狠和決意揮下了刀。
這慢悠悠的攻擊被雷諾輕松躲了過去。
然后是,第二個弱點。
男孩動作明顯遲緩了些許,可武器沒有破損,仍然有余力發起攻擊。
看來弱點一個個擊破不僅浪費時間,消耗力氣,效果也十分低下,并且完全沒有連起來破武、破甲效果。
他秉承著實驗做到底的原則,依次把男孩的七個弱點統統刺穿。
男孩身上的血不停流下,渾身布滿傷口,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了一絲氣力,那把刀也掉在了地上,看著眼前毫發無損的雷諾,回頭看了眼父母尸體,他抽出了父親送他的寒酸小匕首,發起了最后的沖鋒。
“你為什么——”
撲通。
男孩身軀倒下,手中的刀哐當落地。
一家三口,滅門。
雷諾平靜地跨過尸體,將干凈的衣服換上,戴上一頂斗笠,撿起地上的那把肋差,擦干凈上面的血,收刀入鞘。
隨后朝著目光所及的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