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寫了很多事——公司逼藝人陪酒陪睡的細節(jié)、陰陽合同的操作方法、數(shù)據(jù)造假的流水線、打壓新人的手段……
吳凡沒用什么化名,直接點了幾家娛樂公司的名字,還提到了幾個高管的姓氏和職務。
在文章最后一段,吳凡寫道:
“對不起,蘇青。我嫉妒你,因為你總能從泥里爬起來。我做不到。”
“我在這個惡心的圈子里,多活一天都覺得窒息。我早就病了,醫(yī)生說我最多還能活半年。所以我想,至少在死前,說點真話。”
“但我知道,這些話很快就會被刪掉。我這個人,也會被說成是瘋子、造謠者。沒關系,我本來也就不想活了。”
“再見了,這個虛偽的世界。”
蘇青看完,心里一沉。他立刻給吳凡打電話——關機。
他又打給白鳳萍,電話剛接通,白鳳萍急促的聲音就傳過來:“你看到吳凡那篇文章了嗎?”
“剛看到。聯(lián)系得上他嗎?”
“聯(lián)系不上,他經紀人也找不到他。蘇青,這事兒鬧大了,那篇文章現(xiàn)在轉發(fā)已經過百萬了。”
蘇青刷新了一下頁面。
文章還在,但評論區(qū)和轉發(fā)功能已經被關閉。
熱搜榜上,#吳凡爆料#這個詞條后面跟著一個“爆”字。
他又刷新了一次。
頁面顯示:“該內容因違反相關法律法規(guī),已被刪除。”
再刷新,吳凡的微博賬號變成了一行灰色的小字:“該用戶因違反社區(qū)規(guī)定,現(xiàn)已封禁。”
蘇青退出微博,打開新聞App。幾條推送彈出來:
“歌手吳凡發(fā)文爆料引爭議,平臺方已介入處理”
“業(yè)內人士:吳凡言論多為不實信息”
“多家公司發(fā)聲明,稱將追究造謠者法律責任”
他點開第三條,里面是幾家被點名的公司發(fā)的統(tǒng)一格式的聲明,內容都差不多:
“關于今日網絡流傳的不實言論,我司表示強烈譴責。相關言論純屬捏造,已嚴重損害我司名譽。我司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評論區(qū)已經關閉。
白鳳萍的電話又打過來:“文章沒了,賬號封了。熱搜也撤了。”
“這么快?”
“幾家同時出手,能不快嗎。”白鳳萍聲音很低,“蘇青,這事兒我們別摻和。吳凡……他這次真的惹大麻煩了。”
中午十二點,警方發(fā)布通報:
“今日上午十時許,警方接到報警,稱某小區(qū)內有一男子昏迷。民警趕到現(xiàn)場后,發(fā)現(xiàn)該男子(吳某,24歲)已無生命體征。經初步勘察,排除他殺可能。據(jù)家屬反映,吳某長期患有抑郁癥,近期身體狀況惡化。具體情況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配圖是打了馬賽克的現(xiàn)場照片,但能看出是吳凡公寓的客廳。
通報下面,只有幾條官方媒體的轉發(fā)。評論功能同樣關閉。
娛樂圈一片沉默。
那些被點名的公司沒有回應,那些被爆料的高管照常發(fā)著宣傳微博。節(jié)目組的群里,有人發(fā)了句“ RIP”,很快被其他聊天刷過去。
下午兩點,白鳳萍來到蘇青的公寓。
她眼圈有點紅,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
“吳凡的經紀公司發(fā)聲明了。”她把手機遞給蘇青。
聲明很長,主要說了三點:
一是吳凡長期受抑郁癥困擾;
二是網絡爆料文章是他在精神不穩(wěn)定狀態(tài)下所寫,內容不實;
三是公司對此深感痛心,將協(xié)助家屬處理后事。
聲明最后,公司呼吁媒體和公眾尊重逝者,不要傳播不實信息。
“他家里人呢?”蘇青問。
“他父母從老家趕過來了,聽說哭暈過去兩次。”
白鳳萍坐下來,聲音有點啞,
“公司派了人去‘協(xié)助’,其實就是盯著,怕他們亂說話。”
蘇青看著窗外,半天沒說話。
“還有這個,”
白鳳萍把手里的文件夾推過來,
“我上午去見了兩個之前聯(lián)系過我們的制作人。這是他們的新條件,你看一下。”
蘇青翻開文件夾。里面是兩份合約草案,來自兩家不同的公司。
條件比殺青宴上談的還要好——分成比例更高,資源承諾更具體,違約金也降低了不少。
但蘇青看到那些條款,只覺得諷刺。
“他們這么急著簽我?”
“你現(xiàn)在的熱度,再加上吳凡這事兒……”白鳳萍沒說下去。
蘇青合上文件夾:“萍姐,我想好了。我要成立工作室,獨立的工作室。”
白鳳萍看著他,沒有馬上說話。
“吳凡死了,”蘇青繼續(xù)說,
“他說的那些話,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但所有人都在裝傻。”
“如果我也簽了公司,那我跟他有什么區(qū)別?”
“今天他們用錢和資源捧我,明天就能用合同和把柄控制我。”
“你想清楚了?”白鳳萍問,
“這條路真的很難。你現(xiàn)在是冠軍,他們都想要你,因為你能給他們帶來利益。”
“但你一但要單干,你現(xiàn)在看到的所有門,都會一扇扇關上。”
“我知道。”蘇青說,“但我寧愿門都關上,也不想被關在門里。”
白鳳萍沉默了很久。最后她點點頭:“好,我跟你一起。但我們得有計劃,不能蠻干。”
接下來的三天,蘇青和白鳳萍開始正式籌備工作室。
他們先注冊了公司,名字就叫“青萍工作室”。
辦公地點選在文創(chuàng)園的一個小辦公室,月租不貴,環(huán)境也安靜。
白鳳萍列了一個合作清單,上面是之前主動聯(lián)系過蘇青的公司和個人。她開始一家家打電話。
第一通電話打給星耀文化的王總監(jiān)。
“王總您好,我是白鳳萍。關于蘇青的合作,我們有些新的想法想跟您聊聊……”
“對,我們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但可以跟貴司進行項目合作……”
“什么?哦,這樣啊……好,我明白了,打擾了。”
電話掛斷,白鳳萍的臉色不太好。
“他說什么?”蘇青問。
“他說公司最近調整戰(zhàn)略,合作暫時沒有了。還說……”白鳳萍頓了頓,
“還說讓我勸勸你,年輕人別太氣盛,該低頭的時候得低頭。”
第二通電話打給天音傳媒的Lily。
這次通話更短。白鳳萍剛說完“工作室”,對方就直接說:
“哦,那恭喜啊。不過我這邊最近項目都排滿了,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吧。”
然后就掛了。
接下來的幾通電話,結果都差不多。
之前想簽蘇青的公司,現(xiàn)在都說“暫時不考慮合作”。
之前想找蘇青約歌的音樂公司,現(xiàn)在都說“找到更合適的作者了”。
之前邀請?zhí)K青上節(jié)目的制作人,現(xiàn)在都說“檔期調不過來”。
打到第五個電話時,對方委婉地說:
“白姐,咱們也算熟人,我跟你說句實話。有人打招呼了。”
“誰打招呼了?”白鳳萍問。
“還能有誰?”